再后面,就是高燃出现。
出发前,高燃示意维维去看封北,他小声告诉她,“那是我的队长,很强大的一个人,是我的偶像,有他在,你会很安全。”
封北没有让高燃失望,从来都没有过。
高燃闭上眼睛,眼眶发热。
封北没有伤到要害,子弹取出来后就被推出手术室。
高燃活了过来,他迈着酸麻的双腿去洗手间,把沾满鲜血的手对着水龙头搓洗。
看着池子里的血水,高燃的眼皮狠狠跳了跳,一张脸死白死白的,直到指缝里流淌的水变得清澈,他咬紧的牙关才松开,一嘴的腥甜。
高燃从洗手间里出来时看到了一个人,是那名被抢走枪的民警。
民警满脸自责,伤口包扎过了,气息不稳,“小高同志,这次是我判断出错,给你提供错误的方向,耽误了时间。”
高燃想听的不是这个,所以他没回答,知道对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是我以前的队长。”
民警说着就红了眼睛,他抹把脸,情绪有些激动,声音发哽,“我真没想到,没想到会是他,当时我不是有意隐瞒真相不告诉你……”
高燃脸上的惊愕褪去,他看一眼过来的赵四海跟派出所所长,知道后面的事不用cao心,就一身不吭的离开。
这次行动,三人受伤,其中一人中枪,就是封北。
嫌犯是一名人民警察,在职期间还是个队长,几年前因身体原因退到二线,他不甘心待在办公室里整理卷宗,一气之下就离开了派出所。
无论是从地形考虑,还是时间上看,都对嫌犯有利,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功抓到他,付出这样的代价,算是轻的了。
嫌犯男,名叫张梁,身高一米六五,身形偏瘦,四十三岁,左撇子,十源大村人,这些都在推断出的数据范围以内。
但是有一点出现了偏差。
张梁并不弱,他的左腿在某次任务中受重伤落下疾病,发作时无法行动自如,所以才从一线退下来。
案发当天,张梁刚好旧疾发作,高燃才因此推断出了错误的信息。
今晚张梁有所察觉,没有直接逃跑,他知道自己的优势是什么,也很好的运用了,第一步是避开其他警力,从以前的队员手里抢枪,第二步是通过熟悉的的队员诱导全部警力,给自己争取时间,第三步是选一条最近的路去杀人灭口。
高燃发现异常通知其他队员,封北刚好在维维家附近,张梁第一枪没有打中他的要害,他出击的动作短时间受到的影响不大,从而让张梁第二枪打空,抓住对方持枪的手大力甩在墙上,将枪甩掉。
这几环是一环扣一环,哪一环松了一点,今晚不但会让目击证人丧命,还会让张梁逃脱。
赵四海跟派出所的所长交涉一番,又找医院谈了谈,主要是问封北跟另外两个警员的伤情,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回警局,连夜提审张梁。
“为什么杀人?”
张梁鼻青脸肿,手被拷在背后的椅背上,对于赵四海的问题,他无动于衷。
赵四海脾气火爆,他把笔往记事本上一扔,直接踢开椅子过去,将嫌犯的头按在桌上,“我问你为什么杀人?!”
张梁的脸被摁的变形,颧骨的伤口裂开,血弄到桌上,混乱不堪。
“张队长。”赵四海拍打他的头,“你是不是觉得你以前跟我是同行,我的这些招儿你都知道,只要你把自己的这张嘴巴咬紧,不让我们撬开一丁点儿,我们就拿你没辙?”
张梁呼哧呼哧喘息,鼻子里流出血水。
赵四海咒骂一声,让边上的队员给嫌犯擦血。
张梁轻蔑的笑了下,似是在说“把老子抓了又怎么样,还不是不敢让老子有个好歹”。
赵四海捕捉到了,转身一脚踹在他有旧疾的那条腿上,力道恐怖。
张梁痛的惨叫,“啊——”
“你这条腿是为了保护民众受伤的,我敬你是条汉子,”赵四海拿了桌上的记事本抽打在他腿上,“可你都干了什么?杀人碎尸埋尸,知法犯法。”
张梁将一口血水吐在地上,“赵警官,凡事要凭证据说话,不然我会告你诽|谤。”
“狗||屁!”
赵四海揪住张梁的衣领,拳头挥在半空被另一名队员及时阻止,“冷静点赵哥,他故意激怒你的,你冷静点。”
张梁露出带血的牙齿,挑衅的意味十足。
赵四海重重抓了下头皮,他快速翻动桌上的档案,“何梅是你前妻吧,她最后一次信息记录是在八年前,之后再也没更新过。”
张梁的面部肌r_ou_轻微抽|动。
赵四海察觉到了,他拿出一张照片,“何梅有一头漂亮的乌黑长发,长及腰部,她是个很感x_ing很浪漫的女人,对自己的生活品质要求很高,可是你常因为任务出差,工作太忙,没有时间陪她游山玩水,给她想要的生活,等你某天回来,发现她已经有了别的男人,还要跟你离婚。”
“你不同意,你们吵的很厉害,街坊四邻都上门劝阻,但是她执意要跟那个男人在一起。”
张梁的眼睛往外突,血管暴起。
赵四海放下照片,“你恨你的前妻,恨不得杀了她,你也那么做了,她根本没有和那个男人去其他城市生活,而是死在了你的手里。”
他见张梁没有动静,就刻意的嘲笑,“兄弟,你可真逗,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还好意思怪别人。”
这话很有效果。
张梁面部狰狞,失控的咆哮,“那个贱人该死!她该死!”
赵四海拉开椅子坐下来,朝后知后觉的张梁抬抬下巴,“继续啊。”
审讯室里陷入死寂。
赵四海看一眼手机,“凌晨四点了,再过会儿天就大亮了,我看你挺不待见我的,你早点说完就不用看到我这张脸,我也能早点交差,皆大欢喜。”
张梁颧骨的伤口往下淌血,他的胸口大幅度起伏,片刻后颓然的垮下肩膀。
八年前,张梁还是队长。
干警察这一行日夜颠倒,又很不安全,加班是常有的事,张梁知道自己亏欠妻子何梅,就尽全力对她好,能给的都给了,只是希望她能够包容,谅解。
可何梅却背叛了他。
有一天,张梁结束工作回家,满心欢喜的想告诉何梅,自己领了一笔奖金,问她想要什么,她来一句“我们离婚吧”。
在张梁的逼问之下,何梅坦白自己跟别人在一起了,她想要的,对方都能给。
张梁打了何梅一巴掌,怪她不忠,骂她是个贱|人。
何梅跟他闹,惊动了周围的邻居。
那时候张梁接到派出所的电话,有紧急任务,他不得不离开家,想着回来再跟何梅算账。
张梁执行任务时因为何梅心不在焉,一条腿受伤了,他出院后回家,发现何梅不知所踪,上头又要他退到二线。
工作跟生活的两座堡垒突然全部瓦解了。
张梁把一切过错都推到何梅身上,不是她的背叛,他不会受伤,也就不会丢失前途。
几个月后,张梁查到何梅的消息,他什么都毁了,不可能放过她,让她跟别的男人幸福生活下去。
张梁跟踪何梅,将她杀害埋尸。
接下来的八年,埋尸点杂Cao丛生。
张梁都过的很不如意,他不是担心东窗事发,而是旧疾的折磨让他失去斗志,越来越挫败,再也找不回曾经的自己。
五月二十六号晚上,张梁开车经过松宁路,旧疾发作,他疼痛难忍,只好将车开进荒废的树林里,想靠着椅背歇歇,等疼痛缓解点再走。
没过多久,张梁看到一个人影从车旁过去,一头又黑又密的长发披在肩后,长度及腰,他误认为是何梅,那种积压在内心的恨意瞬间冲了出来。
张梁拖着那条残腿将死者冯月拖到工厂里,随便捡了地上的绳子将她吊在半空,看着她垂死挣扎,为的是给这些年苟延残喘的自己一点慰藉。
那一刻,在张梁眼里,冯月就是何梅。
张梁清醒后知道自己错杀了人,他却没有悔意,因为在他看来,一个身上多处有家庭主妇特征的女人大晚上的不在家待着,却跑来荒郊野外,手里还提着饭盒,除了是跟哪个男的偷情,没有别的可能。
不忠的女人都该死,这是张梁经过背叛后的观点。
张梁回到车里,等腿上的疼痛过去就开车回家,担心自己形迹败露,他在两个多小时后原路返回工厂毁尸灭迹。
维维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
赵四海拿出桌上的另一张照片,“死者石榴,也就是冯月,她那天出现在工厂附近,不是跟哪个男的私会,是为了给一个叫维维的女孩送饭,就是目击证人。”
张梁呆住了。
“就是你现在心里猜想的那样,你确实杀了一个无辜可怜的女人。”
赵四海将冯月的人生说给张梁听,说完就起身出去。
抓了凶手不是结束,是才刚开始,后面还有一堆繁琐枯燥的工作要做。
赵四海喝几杯浓茶提提神,天亮后就去医院。
上午快十点的时候,封北醒了,他的眼睛在病房里扫动,没看到想看的人,去哪儿了?还以为睁开眼睛就能看到。
“封队,你跟小高干脆结拜算了。”
赵四海剥着橘子,“上回他低血糖晕倒,你撞破头,满脸是血,这回你受伤,他倒水摔碎玻璃杯,还用手去抓,扎的跟刺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