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烈靠着门框慢慢坐在了夭年房外的白玉石地面上,裹紧了身上的黑裘,抬头看着繁星点点,皎月悬空。
夜无声,夭年不是那种会在床上发出很大声音的孩子,那群女子更只是为了保命了事,便似乎今夜只是个普通的夜晚一般。
敖烈宫中最近有些忙碌,因为陛下突然转了性子对宫闱之事产生了兴趣,不过半月有余便收了数十名样貌绝美的女子入住后宫。
但诡异的是,这些妃子们并未配备宫人照顾,而是全部安排在废殿之中,殿外有国主亲信把守,饭菜衣物皆是专人定时送上,如此神神秘秘不像是安置妃嫔,倒更像是看管犯人一般。
但敖烈主素来心性多变、行为诡异,非常人能预测,更何况他长久未扩充后宫,膝下更无子嗣,便让朝中心忧国之后继的大臣们宽慰了许多,也不过问君主的后宫之事了。
又是一个冬夜,冷寂如常,寂静如常,风夭年坐在桌几前,看着桌上放置着的空空茶杯发呆。这些日子的反反复复已经让他身心俱疲,今晚,应该也和此前一样,迷药、美女、翻云覆雨……
开始的时候他觉得羞愧,觉得愤怒,同情那些完璧的女子,愤恨重烈如此残忍的做法,可原来人的习惯潜能是无穷的,当事情一日一日不断循环,夭年只觉得心头空空如也,仿佛身体的欲望和心灵的哀求割裂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一个只能屈服在重烈的手段之下,一个,则深深埋藏在了意识的最底层,深眠潜伏。
重烈果在戌时末推开了房门,亦提着一壶酒走了进来,坐在夭年的对面为自己斟上了一杯酒,又为风夭年满上了一杯。
“这次迷药是放在酒里么?”夭年看了一眼面前的杯中物,认命一般咬牙仰头喝了下去,火辣辣的感觉顺着咽喉刀子一般落下,辣出了眼泪。
“今天我没带女人过来。”重烈瞧着不善饮酒的夭年,将自己杯中物一饮而尽,又为了夭年和自己满上,“只是单纯想和你喝上两杯。”
“我应该相信你的话么?但既是敖烈国主的意愿,我又能拒绝得了么?”风夭年冷笑了一声,仰头又将酒一口气下了肚,脸上便微醺泛了红晕。
“你乖多了,夭年。”重烈自嘲笑笑,喝下自己杯中的,又将两个杯子斟满,“不反抗了……所以,也对我没了期许了……”
风夭年没回答,算是默认了重烈的自嘲,刚要拿起酒杯再饮,却被重烈握住了手腕,“喝酒要说些祝愿的话,这是你说的,夭年,说些什么吧。”
“那风夭年祝陛下一切顺心如意。”夭年推开重烈的手掌,再饮烈酒,却因酒力过快上头而眩晕难耐,只能托住额头,用胳膊肘支起昏沉的头颅。
“这么快就醉了?”重烈端着酒杯坐在夭年的身侧,看着这孩子因为酒醉而没有逃离自己,这半月有余他未曾仔仔细细看过这孩子的脸,只因为心存对他的愧疚,只因不想直面他仇恨又愤怒的目光。
可他现在醉了,仿佛一汪清泉一般柔和温暖,微微泛红的脸颊让他的绝美容貌更加动人,闭起的双眼虽然看不见那明媚的眸子,却清晰瞧着一根根分明修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若清晨即将盛开的朝颜。
“那轮到我祝愿你了,夭年。”重烈笑笑看着杯中金色的液体,在烛火的映射之下如同可以流动的宝石一般,“祝你即将成为人父,夭年。”
“你……你说什么?”夭年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的重烈。
“有一个女子怀上了。”重烈伸手掠去夭年脸上凌乱的鬓发,“你要做父亲了。”
“父亲?”风夭年重复这个词,半晌才真的意识到这个词的意义,“呵呵,我居然有孩子了……”可他刚刚挂上嘴角的笑容却骤然凝固了,警惕看向重烈,“你想怎么对它?”
“我在你心中就真的这么不堪?”重烈自嘲笑了起来,“你觉得我会如何对待这个孩子?”
“你的作为,总会残忍得超出我的想象。”夭年冷道,“你根本无视他人的痛苦,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重烈听罢大笑出声,抚掌高声道,“说的很好,说的很贴切,夭年,继续说。”他提起酒壶一边笑着一边倒进自己口中。
“饶了它,我求你重烈,孩子是无辜的,别用它来要挟我!”夭年拉住重烈的衣袖哀求道。
“要挟么?”重烈吞下烈酒看着夭年,酒意让他的狼眸带上了些许雾气,晶亮晶亮,如同泪水一般,“是啊,风夭年你说对了,我想用它来要挟你,让你爱它如性命,让你可以为它生为他死,为它乖乖留在这敖烈国,陪我到老……到死……”他伸手将夭年揽进了怀里,用力呼吸着夭年身上的熟悉气息,“我要让你……一辈子都不能离开我……”
第61章
凤栖国在整个大陆的最南边,与最北边的敖烈国一直并无深交,可今日却迎来了一位携贵重礼物而来的使节。
“凤栖国六皇子赠敖烈主陛下,百箱红珊瑚珠,十箱南海明珠,三十匹金鳞锦帛和五对龙角如意,祝愿英武非凡的敖烈主身体安康,万寿无疆。”使节一一将礼物呈上,皆为稀世珍宝,如此出手阔绰不得不让人心有提防,朝上已有众臣窃窃私语,在盘算着南方之国的凤栖国究竟有何打算。
“使节辛苦。”重烈笑道,“六皇子心意我收下,可还希望使节提早告知来意,我可不想贸然收下这些礼物,让旁人以为我敖烈国地稀物薄,垂涎南国珍宝。”
早就听闻这敖烈主狂放不羁,此番一见果不其然,让使节瞧着那金座之上冷若冰霜、高傲阴鹜的君王,不得不暗自擦了把汗,亦不拐弯抹角开口道,“陛下英明,六皇子的确有事相求,说来让您见笑,只是为了贵国一女子而来。”
重烈倒不觉得奇怪,早就听说凤栖国的六皇子好色风流,不过二十的年纪却已经坐拥六十多位妻妾,比凤栖国的太子更是庞大,而如今看来似乎是国内空虚无美人可寻,倒是将色爪伸向了敖烈国。
“女人?”重烈一手托着腮帮子笑着瞧着使节,“这没想到眼光如此之高的六皇子居然会青睐我们北方的女子,我倒是觉得南方女人更柔和水灵许多。”
“陛下说笑了,”使者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一喜,看起来这敖烈主心中并没有特别心仪的女子,看起来此次六皇子的愿望可以实现了,于是叩拜道,“该女子的确是国色天香,堪称敖烈国第一美人,更是艳绝天下,六皇子看了画像之后茶饭不思,惊为天人,因此特送上珍宝以表真心,望陛下能够成全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