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单焚毁了自己……亦焚毁了他曾经赖以生存世界的道义。
“陛下……”独孤休握住重烈冰冷的手掌,感觉到他已经为爱而近乎疯狂的内心,“您根本就是想让这孩子成为未来的敖烈主,最后将整个鲜风重新还给神嗣!”
“住口!”重烈抽出随身短刀逼近独孤休的咽喉,“我警告你,若妃怀的,是我的孩子,是敖烈的长皇子!岂容你随意污蔑!”
“您这样做有意义么?”独孤休凑近短刀,任凭尖锐的锋利割破了他的皮肤,鲜血顺着洁白的领口染红了衣襟,“您的苦心,里面的那个孩子他真的能了解么?您将自己的一切都拱手相送,可十年、二十年之后,他对您的爱早就磨灭殆尽!您送他江山,他却还您以鄙夷,您真的觉得值得么?”
“这不是值得不值得的问题,”重烈慢慢垂下了持刀的手,从怀中掏出锦帕丢在独孤休的身上,“这是我……实现对他承诺的最好方法……”
他转身收刀离去,脑海中却浮现出了那日的美丽回忆。
忘不了奉仙宫中,核桃树下,夕阳微斜,少年青涩表情温柔。
相拥相知的浅淡承诺,或夭年已忘,自己却仍然恪守。
“只要你爱我,夭年,你能想到的、无法想到的,我都会为你去做。”
夭年,无论什么,无论什么……只要你不离开我——天下疆土、天子君位,总有一天会尽奉于你脚下。
可那孩子却真忘了,决然随营救之人而去,将自己的承诺弃之如敝履,将自己丢进了痛苦和悲哀的地狱里挣扎,成魔成鬼……
而如今一切皆被自己所毁,那孩子的纯真、爱恋、信任和矜持——统统碎了,拼不起来了……
“您或许会后悔的,陛下。”独孤休瞧着重烈离开的背影,落寞地可怕,高大的身躯却被月色拉长出一条消瘦修长的影子。
“那也是我的报应。”
“为什么……不告诉他?”独孤休在身后低声问。
“你为什么不告诉独孤虔,你对她的感情?”重烈轻笑了一声柔和道,“她或许会不顾世俗礼仪回应你的爱意。”
独孤休没回答,却已经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当爱已经变成了错误,唯一阻止自己粉身碎骨的方法,便是从爱的沃土上自我流放。
此时此刻,自我的痛苦和爱人的冷漠,是这场绝望情路上的唯一救赎。
第66章
虽然明知道夭年不会欢迎,皇兄也不会待见自己总粘着风夭年,但重雅还是提着一包四处寻觅得来的绝顶冻茶,去奉仙宫探望夭年。
时值正午,阳光明媚温暖,就瞧着在奉仙宫花园的池边亭榭之中,夭年一袭白衣,长发披肩,穿得有些单薄,一个人凭栏坐着瞧着那池水中如碎银一般的光影发呆。
“怎么不叫个人在一边伺候?”重雅瞧他这模样,慌忙脱下外罩给他披上,本想着给他泡上自己带上的新茶,却发现一边的茶壶中水都凉了。
“一个人挺好。”夭年拖着腮帮子喃喃道,“人多了,就多了份牵挂。”
“你又想起戾夜了?”重雅叹了口气,蹙眉在一边坐下,“当时皇兄也是一时暴怒才会出手击杀,若给他再选一次应该不会这么做。”
“你还在为他开脱。”夭年冷笑了一下,“他现在的手段,可比杀人高明多了,所以奉劝玉城公也不要总往我这边跑,以免遭来横祸。”
“他……毕竟是我皇兄,怎会对我下毒手……”重雅感觉到了夭年心底的凉意,明明曾经相爱的两个人怎么会弄到这番田地?
“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风夭年嗤笑了一声,扯过重雅提来的茶叶,“送我的?”他说着已经解开了上面的蜡封,一点一点将那珍惜难得的茶叶丢到池水中去喂了鱼。
虽然这些茶叶十年才在绝顶之巅成熟一次,可谓茶中极品,但重雅却并不是心疼那些飘散在空中的干叶,而是夭年这般若雕塑的面容。
没了喜怒哀乐,他此时此刻的心根本是封闭着的,“夭年,你现在这样……我真的很担心。”重雅扶住夭年的肩膀哀声道,“别把我当成敌人,夭年,我想站在你这边,我不想让你这么痛苦。”
“站在我这边……?”夭年挑眉瞧向重雅的眼,“那你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吧,让我和左延离开这儿。”
重雅沉默下来,这个要求太过沉重,半晌才终于开口涩道,“你知道……我现在做不到。”
“那你现在能做什么?”夭年冷眼看着犹豫的重雅,同出一脉相似的容貌,却如此不同的心性,一个已经冻僵成了寒冰,一个却仍然柔和鲜亮若春风,“动动嘴皮的安慰?”他将整包茶叶都丢尽了池子中,“还是这种名贵却无用的宝物?”
风夭年凑近重雅带着复杂无奈表情的脸,“你现在做的不是安慰我,而是在安慰你自己,玉城公殿下!”
“夭年……”重雅嚅嗫着嘴唇,却觉得心被对方狠狠撕裂开了,夭年远比此前利用自己更绝情,那时的他虽然冷漠、虽然是对立的立场,却仍是顾及自己和重烈的兄弟之情,仍然给自己留着适当的余地,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那我们各让一步好么?”夭年瞧着重雅已经哑然的表情,轻缓了自己的语调,“左延为我而来,我决不能让他一辈子都关在地牢里,只要你放他走……”夭年的声音轻柔下来,嘴唇靠近重雅的耳廓,身体亦靠近了过来,“只要你放他走,我什么都答应你。”
重雅只觉夭年的生意柔软地如同一阵微风拂过耳垂,心中酥麻的感觉还没过去,便觉得一双手已经从领口探了进来,慢慢向着溺袴的方向滑去。
“夭年!”重雅大惊跳起来后退了两步,靠着桌几撑住差点瘫软的双腿,不可思议地瞧着面前莞尔的风夭年,“你变了,夭年,以前你绝对不会……不会这样……”
“以前的我连我自己都忘了,玉城公还念念不忘有何意义?”风夭年站起身一步一步靠近重雅,“我只是用这残花败柳的身子换点未来的希望罢了,你要,还是不要?”他踮脚环绕住重雅的脖颈,将身体凑近对方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