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让他走吧,如今他已经在鲜风境内,神嗣归国大势所趋,陛下亦完成了对他的承诺,为何还念念不忘!”独孤休恳求道,“别再折磨自己了,陛下!离开是他的决定,如今是生是死,亦是他的命数!”
“不!我能感觉到他需要我!我听见他在叫我……希望我在他身边……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他哀求的眼神,耳朵中怎么都能听见他叫我的名字……”
“陛下!这只是您的幻觉……”独孤休大声道,想要唤醒陛下的恍惚,可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如此神智游离,而这一次还没等自己话说完,便瞧着重烈竟然策马向着那冠霞城的大门飞驰而去。
“夭年!风夭年!”重烈策马飞驰,一路用尽一切力气高声叫着,马儿脚步停在城门之下,由于冲刺过快,连守城的兵士也刹那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面面相觑着这个战场罗刹一身黑衣便服,竟然未带任何侍从守卫,未拔身后利剑迎战,只是站在城下高声叫着他们国主的名字。
“风夭年!风夭年!”重烈提高声音叫喊着,他不知道这声音是否能传到那孩子耳中,但此时此刻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声嘶力竭的叫喊,才能宣泄他心头如火烧一般的痛苦,才能缓解他几乎痛苦得要死去的绝望。
此时此刻的他,并非是高高在上的君主,亦非在战场之上驰骋无敌的指挥者,他只是个失去爱人的男人,穷途末路的情种。
“夭年……夭年……夭年!”求你能听见我用心的呐喊,知我陪你痛、陪你伤、陪你孤独……
左延按照大夫所言不敢有任何差池,刚刚为夭年换上敷额头的锦帕,便瞧着他口中喃喃说些什么。
左延俯下了身子,以为他会说饿或者渴了,可仔细听着却发现他在反反复复叫着一个名字,“重烈……重……烈……重……烈……”原本抓着冰冷锦帕的手便在空中停止了下来,瞧着夭年面如白纸的脸颊,心痛而酸楚。
“为什么要叫他的名字,夭年?”左延握住夭年的手掌哀伤道,“我是左延,我在你身边,不会伤害你……可他,却让你痛成这样,伤成这样,为何你还要叫他的名字?”
“重烈……重烈……”夭年的手滚烫,呓语却仍然清晰,一遍一遍重复不休,仿佛沉溺在大海中的人,紧紧抓住赖以生存的浮木,反反复复。
“不要叫了……别叫那个男人!”左延眼眶湿润,不仅仅是因为对风夭年的疼惜,更是对他心中只有那男人而觉得痛苦,“忘了他吧,求你了,忘了他吧……”
“左大人!”房外有人前来禀报,“城外有情况!”
早就知道追兵应该在今日抵达,却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左延擦擦眼睛推门而出,又小心翼翼关上房门,生怕冷风让夭年着了凉,“多少敌军?”
“……”来者蹙眉亦是一脸疑惑,“大人……只有,敖烈主一人叫城,随身中郎将虽在身侧,却只是劝阻而无意继续攻城。”
“没有兵力?”左延诧异。
“兵力均停在一里外的土丘之上,并未有靠近之意。”
“那其他敖烈城池动静如何?”左延心中一凛,想到了重雅当日反复为自己皇兄的辩护。
“亦无动静。”兵士禀报道,“而且通往鲜风腹地要道附近的敖烈兵力亦有松懈……”
是诱敌之计,或真是自己错怪了敖烈主?
左延眯起眼睛蹙眉深思,余光瞥向紧闭的房门,似乎听见夭年昏迷之中的呓语,“那敖烈主在城下有何动静?”
“只是不断叫陛下的名讳,已有半个时辰……”
左延心中一咯噔,已猜测道重雅所言或许非虚,若真是敖烈主对夭年痛下杀手,又如何痴狂至此?显然这其中另有原委。
但即便那敖烈主未曾真的对夭年痛下杀手又如何,若非他攻占鲜风在前,囚禁夭年在后,如今的风夭年仍会是鲜风国中无忧无虑的十二皇子,无需颠沛流离,更不必受此断根之苦。
左延这般想着,恨得几乎咬断了牙根,冷冷命令道,“乱箭将那敖烈主射死,别让他再在城下叫嚣!所有兵士继续按照此前部署警惕,只消境内援兵赶至,我们便不会再怕那敖烈军的围困!”
说着便转身重新回房,将那些令自己心绪烦乱的念头统统关在门外。
点绛阁的平静在临近正午的时候被彻底打破,守卫点绛阁外的兵士被冠以私通妃嫔的罪过关押起来,而另外一支由太监组成的散兵游勇则快速闯进了这久无陌生人造访的院落。
若妃瞧着来势汹汹的来者捂着肚子向后退却,却被人一把从床榻上揪了下来,摔趴在了地上,她没办法呼救,只能啊啊发出简单的音节,抱着自己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企图蜷缩起身子。
“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司马珏瞧着发髻凌乱的若妃悠然道,“但你肚子里的根本不是龙种,冠你个惑乱后宫的罪名应该名正言顺吧。”
若妃诧异看着面前的女人,摇头后退哀号,没办法为自己辩解半分,只能哭泣着不断叩拜求饶。
“要怪只能怪陛下,是他将这只能在点绛阁说的秘密,说在了点绛阁外。”司马珏冷笑着道,“那日他与鲜风主于点绛阁外告别,却不想隔墙有耳……他们是真情流露,情深意重,但谁又考虑过我?”司马珏冷言怒道,“他为了弥补对风夭年的过错,留了他的子嗣,那谁为了我司马一族考虑,让我保住腹中的孩儿?”
司马珏扯过一条白绫慢慢一圈一圈绕在若妃的脖颈上,低声用冷冽的语气安抚着已经几近崩溃的若妃,“别叫了,哑巴,陛下根本不在宫里,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又怎会有闲情逸致管到你?”她开始加大手腕的力度,瞧着若妃因为痛苦而不断挣扎,“带着这个不应该出生的孩子去阴曹地府吧!若见到我夭折的孩子,告诉他,母亲为他报仇了,让他那冷血的父亲得到报应了!”
司马珏开始疯狂地大声笑了起来,手中白绫不断收紧,原本拼命挣扎的若妃力度终于慢慢轻了下去,最终,四肢瘫软着垂落了下来,整个人都如同断线木偶一般歪在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