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慕异卓看清他手里拿着,嘴里吃的东西时,冲击力更是非同一般的强——那是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边上缺了一个小角,像是被什么啃掉了一样,血汁随着它每一次颤动,都会溢出来一些。
轰——
酝酿了许久,将碎不碎的天终于崩溃,一道亮眼的白光自上而下,如利刃般射来。
与此同时,一道飞影从司涅身边擦过,猝不及防地朝慕异卓扑去。
然而白光没有落到地上,飞影也没有碰到慕异卓的一个衣角,两者恰好在中途相碰,发出犹如气泡被戳破的声音,等到慕异卓这个人类反应过来时,地上已是多了一滩血水。
“我都放他走了,结果丧尸倒霉真的雷都要劈啊。”司涅站在血水前,啧啧感叹。
☆、大赛变故2
“你是,丧尸。”
司涅掂了掂手里的心脏,刺鼻的血腥味在他的嗅觉系统里,是异常美妙的香气,像是啃零食一样地咬了一口,含糊地说:“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慕异卓的目光随着他的手一上一下,最终不忍心地撇开,抑制住胃里不适的感觉,“就是……”
“从来都没见过,对吧。”他又啃了一口,嗜血的贪婪爬了满脸,眼底是毫无掩饰的兽性和血腥,知道慕异卓觉得恶心,偏偏还要凑近他,“现在看到了,有什么感想?”
慕异卓摇了摇头。
“没有?”
“史书记载,丧尸的祖先是变异的人类,又有相关统计资料表示,由于丧尸生殖能力极其低下,所以现今百分之九十九的丧尸,都是由正常人变来的。”
“所以?”
“所以,我只有一个问题,你变成丧尸,是什么时候的事?”
眼底的兽性略有收敛,他于是大口咀嚼着“美食”,口腔里浓浓的腥气重新激起他的本性,这才回答:“很久了。”
“丧尸其实已是半死的人类,正常情况下,心跳脉搏、呼吸频率、新陈代谢,都要远远比人类低,寿命则比人类多出一大截,一百年,两百年,甚至外皮腐烂,只要生命中枢不受伤害,就可以永远活下去。”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面对司涅的步步逼近,他没有退让,反而用话语来还击,“我相信,从这个角度来讲,你是很年轻。”
司涅三口两口地把手里的东西吞入腹中,微眯着眼睛瞧他,危险的讯息从蓝色的瞳孔里传出,却没有吓到对方半分,渐渐地,随着空气里的血腥味挥发开,气味变薄,脸上那些贪婪、凶残、兽性,成了无本之源,也就慢慢地消融于无形。
遮掩的东西消散,藏在后面的秘密也就随着而出。
那是一种毫无生机的死气。
没有希望,也不绝望。
就只是,死一样的寂灭。
可是慢慢的,那抹如死水般的寂灭,轻轻地晃动起来。
慕异卓又看到了他招牌式的,露出八颗牙齿,使得眼睛犹如蓝月牙一般的笑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只有几岁,从另一种意义来说,我有几十岁。”司涅若无其事地抹抹手,好像那样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血迹抹去,然而事与愿违,越抹越大,直至两手都满是血腥,他却满不在乎,仿佛已经弄干净了一样,粲然地说,“所以,你说得对,我确实很年轻。”
“你年轻,你曾经是人,所以你憎恶自己,是不是?”慕异卓眼含悲悯,“我以前一直觉得你脑子有毛病。”他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现在我懂了。”
“你懂什么?”司涅冷冷地说。
“只是迁怒,是不是?”
他没有答话,紧抿着唇,晃动的寂灭变作猛燃起的火苗,笑得有点冷,“你既然知道,难道现在就不怕我迁怒你?”
“你不敢。”
迁怒这种东西,就像是人身上唯一一件蔽体衣,一旦被人揭穿,没了蔽体之物,就只剩下羞恼,再也没有底气做别的事情。
最起码,他自认,自己是这样的人。
以己度人,出于莫名的把握,他猜,对方也是如此。
司涅的眸色渐深。
“你不敢。”慕异卓挑衅地重复了一遍。
燃起的火苗蹭地一下,窜得老高,灼热的温度,让他连冷酷的笑容都保持不住,蓦地,司涅抬起手,重重地压放在慕异卓的胸口上,“乖,你有种,再说一次。”
威胁的意味已是灼然。
“你,不,敢。”
五指微微弯曲,已经是浅浅地刺入慕异卓的皮肤,血从里面慢慢透出来,在衬衫上晕染开来。只要司涅再多用几分力气,一进一出,他就会成为下一个安元。
区别在于,安元没了心脏还能活,他没了心脏就是一具尸体。
两人对峙着,似乎已没人再去注意天上。
几乎就在司涅五指刺进慕异卓身体的一刹那,天空原本隐隐的龟裂纹,以十数倍的速度扩大起来,甚至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痕,电蛇缭绕,吐着信子朝大地冲下,到处发出犹如爆竹一样的噼啪响,然而毋庸置疑的是,它的威力要比爆竹大太多太多了。
动静那样大,两人站在毫无遮蔽的天地间,对着雷声电声充耳不闻,仿佛是一场角逐,谁先分神,谁就是输家。
慕异卓的血,流得有些多,顺着司涅的指尖,到指节,再到手背,直到手肘,画出了长长的一条痕迹。
蓦地,司涅拿开手,眼底的火焰燃尽,只剩下重重烟雾,把他最深处的东西重新掩埋起来,语气再度变得吊儿郎当,“慕异卓,你真是超乎我想象的有趣。”
因为有趣,所以不动手?
这么唬烂的借口,骗得了谁?
慕异卓心知肚明,也不拆穿,只是戏谑地笑,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司涅微微弯了腰,因为两人距离很近的关系,这一下,唇就轻轻地印到他的伤处。
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舔舐着伤口,慕异卓打了个激灵,猛地退了一步,色厉内荏地喊:“喂!”
司涅微微探出舌头,把唇边慕异卓的血迹也舔了个干净,哪里还有刚才无措的模样,“这个反应,也很有趣。”说着不待不慕异卓回话,强制性地把人扯回来,就势搂着他的脖子,像是恋人一样亲昵地问,“有没有吃过血?”
“你当我是你啊,放开!”
“我不信。”他哪里可能听他的,“你敢说你没吃过猪血?鹅血?”
“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猪血是血,鹅血是血,都是红色的,曾经在生物体里头潺潺流动的。”他的蓝眼睛看着慕异卓,虽然是在白天,却像是要放出光来,“要不要试试看,我的血?”
这挨千刀的,催眠术。
慕异卓拼着命反抗,却觉得头重千金,只得缓缓地垂下,就像是在点头一样。
“乖。”司涅说完这句,嘴角忽然有血流下来,他却不管不顾,只是低下头,印到慕异卓的唇上去。
哪怕是咬紧牙关,他也能闻到唇齿间那股浓烈的腥味,更别提司涅不满他的不配合,刻意对着他低低说了句,“张嘴。”
于是他只能依言照做。
对方灵巧闯入自己领地的一瞬,一股放大的血味充斥了他的口腔,甚至有温热的液体流入他的口中,丝一样的滑,海一样的腥,他觉得恶心,却被迫下咽。
从没有那么鲜明的感受,感受到液体从嘴里,经过喉咙,再顺着食道一直流到肚子里的感觉,丧尸的血,除开污染性,也只是血而已,可是此刻的他,却从心理上觉得,这些液体灼烫得不行,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烧成灰烬。
一直喝到饱。
不知不觉,周遭的动静已经下了许多,天上的裂痕愈合了一些,又变成了细细密密的龟裂。
“喜欢吗?”司涅终于放开他。
“呕,怎么可能喜欢,呕……”慕异卓干呕着,明明胃里翻江倒海,可什么都吐不出来。
“不是没水了吗?这个办法,能让你一辈子都不怕渴死。”司涅闲闲地说,脸上有些苍白。
真是,可惜了一个心脏补回来的元气。
“滚,谁要用这种办法活着,我他妈是人类!”
“哼。”司涅对他的说辞不置可否,“认识你那么久,刚才算是礼物了。”一把把试图抠喉的慕异卓抓起来,“已经融入你的骨血了,吐不出来的。”他顿了顿,“若是你当真吐了,吐一成,我就再喂你三成,有本事,你就接着折腾。”
“……”他就是作死,刚才究竟为什么要脑残揭丧尸的疮疤。
司涅的手指重新搭上他的胸口,这次却没用半分力道,“走之前,送你一份礼物。”
慕异卓顺着他的指示,低头看,愕然发现胸口的伤,已经没有了。“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丧尸血能治伤?”
“只有你特别而已,你以为全天下有谁还有丧失疫苗?”
也是。
慕异卓不自然地咳了咳,“这算哪门子礼物,伤是你搞出来的。”
“不止我弄的。”司涅闲闲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