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杜璃玉身旁的木子姑姑看自家夫人生了小x_ing子,立即冲上去拦住了。巴掌往朝廷命官脸上招呼,就是卫国公府权势再大,也怕御史们一张嘴,而且婶娘往侄子脸上留指甲印,这传到外头那可不知成了什么样子。
她稳住杜璃玉,直接了当说了,“三公子,今天午后杜姨娘去给大夫人请午安,岂知一杯香茶下肚,杜姨娘腹中那三个月的胎儿就此落去。老夫人心疼卫国公府血脉,我家夫人怜惜杜姨娘,这才想寻大夫人及三公子您二位过来说道说道,都是一家子,以免落下什么误会。”
木子姑姑话音刚落,那边的史馨如却是冷笑一声,“话说满了,可就差味道了。”
寿安院里的人并没有理会她,在卫国公府中,史馨如从来都是他人口中的笑话,或者说在顾淮高中之前,整个大房一脉都因为史馨如而在府中被人耻笑,所有人都知道大夫人是个失心疯,大房正室一脉,顾淮姐弟是个疯子的儿女,在哪里都讨不了好。
当然这所谓的失心疯只能说见仁见智,多了一世记忆的顾淮自然有自己的分辨。此时听木子姑姑和母亲一言,顾淮大概将事情前因后果了解得差不多了。
杜姨娘此人,与府中另外两位杜家人皆出自泰安侯府,这泰安侯本来在京城权贵中只能算得上三流世家,现在这一位泰安侯当年求娶老镇国公幼妹还被人笑话“癞□□想吃天鹅r_ou_”,不过老镇国公欣赏其身负志气,世家之后却能思进取,考取进士功名,便将幼妹许配,也算得上一段佳话。
而泰安侯府挤入二流却是惠贵妃当年选秀进宫,天子一朝点中,从此荣宠无限。如今后宫无后,惠贵妃掌凤印,且其育有五皇子,地位超然。那时泰安侯许配给卫国公为侧室的胞妹已被扶正,而后二女儿杜璃玉许配胞妹所出卫国公二子,靠着杜家女儿的姿色才气,泰安侯府如今已在京城权贵圈中立足了脚跟。
杜姨娘,一介侯府庶女,老夫人弄她进大房的目的简直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平日里给大房添堵捣乱的戏码少不了这位姨娘,但是顾淮清楚,老夫人和惠贵妃姐妹其实内心也不大看得起杜姨娘,像今天这出戏,杜姨娘难道会是自愿落胎?
☆、 第十章
“杜姨娘现在如何了?”顾淮暗自揣测她们今天这出戏的目的,仅仅是又一次想给大房添堵?如今的他有了官位在身,虽然只是小小一个翰林院侍读,但朝廷里自来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而在现在镇国公第三代这一辈当中,顾淮已经能到翰林院里熬资历,这也算是头一份了,而二房的几位,目前却是白身捐官。
二房肯定感到了威胁。
此时木子姑姑回了话,“杜姨娘伤心欲绝,哭晕了好几次过去。三姑娘现在正照顾着呢。”
“姨娘当应该好生休息一番,此时天色已晚,再论此事实在不相宜,也烦得祖母与婶娘劳神。”瞬息间顾淮脑中已经闪过了千百个思虑,稳住了心神,朝老夫人鞠了鞠,“孙子与娘亲便不在这里叨扰祖母休息了,他日再论为妥。”
老夫人和杜璃玉都没想到顾淮直接来一招“走为上”,直接一句这是“他日再论”给挡了回去后便要走人,双双都有些愣神。眼看着顾淮就要与史馨如准备离开,杜璃玉正要开口栏上一拦,便听到门外传来下人的请示声。
“二姑娘与三姑娘来给老夫人请晚安!”
屋内的人闻言反应各异,杜璃玉倒是不禁欣喜,连忙开口,“姑妈,您看仪儿这个时辰了还惦念着来给您请安呢,约莫着是想伺候您休息呢!”她说着话还不忘给顾淮下眼药,“唉,我这最拙的平时也不会教女儿卖弄口舌,哪像有些人呐,嘴上谈孝吹破了天,平日里也不见得来请个安。”
顾淮充耳不闻,只当风过,闻了个臭屁。
老夫人自然也是极开怀,“哎哟,我的乖孙女哟,快点让她们进来吧!”
自然便有人到门外传召二位小姐进屋,首先迈入屋内的少女形容艳丽,不过豆蔻年华,一颦一笑却都带着无限风情,让人不禁便心生“天生丽质难自弃”的念头。遗传自杜家人的样貌自然是极为出众的,这位便是杜璃玉的女儿顾芷仪了。
随后进来的是一名与顾芷仪年龄相仿的少女,身着鹅黄色襦裙,同样有着杜家人血脉的顾芷礼颜色却远远逊色于顾芷仪,她乃顾淮的异母庶妹,为杜姨娘所出。
二人在府里年龄相仿,向来在一起玩耍,今日一同前来也是正常,不过这个时候了……
“得知n_ain_ai您还未歇下,仪儿心里焦急得很,实在没法舒坦入睡,便邀着礼妹妹一同来给你请个晚安。”顾芷仪娇俏的声音响起,“n_ain_ai可莫嫌了仪儿才是!”
老夫人向来宠爱这个孙女,听到这话自然笑开了。“仪儿有这份孝心,n_ain_ai又怎么会说道嫌弃呢?”她将顾芷仪扶到了身旁的位置,“来来,与n_ain_ai一起坐坐。”
一同进来却被众人完全忽视的顾芷礼垂着首,习以为常地默默站到了旁边。
顾芷仪依偎着老夫人,还体贴地给老夫人捏了个葡萄吃,“n_ain_ai怎地这么晚还不歇息,快别为今日杜伯娘的事伤怀了,您身子要紧,杜伯娘知道您这样疼惜她,想必也是会早日振作起来的!”她说着又朝向杜璃玉,“娘亲您也是,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你们这样反倒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不是称了那些人的心么!”
她一番话说得倒是不像一个闺阁少女的见地,顾淮闻言却是轻笑出声。
听到笑声,顾芷仪望向顾淮母子二人那边,像是才刚看见二人一样,她捂嘴轻声惊呼,“大伯娘,三哥哥!”她连忙站起来,向二人歉身款款行了一礼,“二位在此不作声响,方才不知二位在此,实在是仪儿的错处,早知道您二人在,仪儿该给大伯娘和三哥哥先问个好才是!”
“二妹妹何须多礼,问好倒是用不着,倒是想请教一番妹妹,”顾淮一直厌恶一窝子人讲话都y-in阳怪气夹枪带木奉的二房,连个堪堪及笄的小姑娘说句话都带着刀子。
“小妹不过识得三两字不用当那睁眼瞎而已,哪敢指教三哥哥您这位才高八斗的翰林大人。”话是如此,顾芷仪语气却并非那么一回事。“请讲。”
“妹妹口中的杜伯娘,请问乃是何人?”顾淮负手而立,“妹妹一番话,实在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求妹妹大发慈悲,为我讲解一二。”
“哼,哥哥这是弄什么名堂。”顾芷仪有些搞不明白顾淮在卖什么官司,“杜伯娘便是杜伯娘,礼妹妹的娘亲啊!”
顾淮笑了,“妹妹你以前年纪小,不懂,但如今你已及笄,听闻婶娘正在为您寻找佳偶,以妹妹的身份才貌,至少侯爵人家嫡出正室才堪堪以许。”他顿了顿,看到顾芷仪因他这一番话扬起了头,神色中尽是高傲。“但看你今日这一番言论,想来大概是婶娘觉得你年纪还小,不曾教导于你,为了避免今后你在婆家吃亏,哥哥今日便越俎代庖,替婶娘给你说说。”
“何为嫡庶之分,何为正统之贵!”
顾淮收起笑容,神色严肃。
“嫡庶之分始于西周,自我大尚建朝,□□皇帝定制,令宗族继承沿革前朝,正房继室所出为嫡出,妾室所出为庶出,除非嫡脉无后,否则妾生子女不享继承权。同时,妾便是妾,所出子女奉正房为主母,与生母为主仆关系,界限分明不可随意逾越。”
“杜伯娘岂是一般妾室!”顾芷仪被一通话砸过来,十分不忿。
“既从侧门抬入,再无表姑姑的架子,我想杜姨娘心如明镜不会不懂。”顾淮不留情面地开口。众人以为顾淮会讲些什么,听到此觉得不过所谓嫡庶道理,顾芷仪出身高贵,听着说话不腰疼,唯一被中伤的顾芷礼却是怕事的。却不料顾淮接着说,“你今日称一介妾室为伯娘,无视嫡庶,只论亲厚远疏;他*你婚嫁,可要将正房让了左右亲近的侧室姐妹,方显妹妹心胸宽广呢!”
“你,你,你胡说!”顾芷仪气急败坏,心里头认为顾淮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一时间却想不到什么话去反驳,气得眼圈都红了。
顾淮再世为人,对嫡庶之分其实并非那般看重,但自死而生,旁观这些人那般兴风作浪的十数载生涯,让他深刻地体会到了,在大尚王朝中,只有坚持宗族继承的传统套路,坚持嫡长子继承,嫡庶分明,才能让这些人死了不该有的心思!
而他这番话出口,自然也不单单是为了气顾芷仪。
此时的屋内,有一人听完这话后比顾芷仪还要生气,那便是老夫人。老夫人当年被抬进卫国公府为侧室,与原配沈氏素来交好,也是沈氏临终时对卫国公的一番嘱托,才让卫国公舍了迎娶一门填房的想法,转而抬了她为正室,此后二房才迅速成为卫国公府中强劲的一脉,而大房在府中的地位却在老夫人的有意无意中,直线下降。
今日顾淮这一番话,却是愣生生地踩到了老夫人的痛点,她怒不可遏地一拍桌子,“都给我住嘴!”
顾老夫人的冷眸对上顾淮,“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利嘴,好一位才高八斗的大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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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祖母厚赞,不过孙儿只是拾得先人牙慧一二而已,断当不得祖母一句夸奖。”顾淮连忙朝老夫人摆手作揖,语气中满是诚恳,仿佛听不出老夫人话中的讽刺一样。“只是此时实在已经夜深,祖母该好好歇息了,小辈们的事叨扰到您,孙儿实在是愧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