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军营的第一天,上校几乎把时间都花在应付马团长上,接下来整理一下行李,就差不多到熄灯时间了。第二天六点的闹钟还没响,上校就已经被自己的生物钟叫醒,穿戴整齐后,却发现整个军营都静悄悄的,只有海边的风吹得旗杆上的军旗猎猎作响——不是已经升好了,而是压根没有放下来过,升旗的绳子打结的地方已经烂成了一坨,就算要解开,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Portal上的时间显示六点整,隔壁的宪十九团陆陆续续可以听见起床活动的声音,十七团依然是静悄悄的一片。上校干脆站在cao场上的旗杆下,等着看他们什么时候起来,一直等到六点半,十七团的营地依然没有一丁点动静,反而是隔壁宪十九团的士官们开始带着士兵绕营地晨跑,士气高昂的招呼声像扇在上校脸上的巴掌。
上校强忍着去宿舍里一个一个掀被窝的冲动,一直等到七点,隔壁的宪十九团已经开始升旗,十七团的炊事班才刚起床,打着呵欠顶着j-i窝头从上校面前经过,稍微有礼貌一些的随随便便打个招呼,更多的直接把上校当旗杆,视而不见地从他面前走过,慢慢吞吞地开始准备早饭。
七点半,十七团这边的人终于陆陆续续起床,有些甚至是从宪十九团跑过来的。要不是知道军需长让宪十九团的五个准尉到豪华游艇上过夜,而从宪十九团回来的人有的反而是钻进宿舍帐篷睡觉,上校恐怕很难不怀疑那几个在宪十九团过夜的是去占准尉姑娘们的便宜了。
八点,两边营地一起开始吃早饭,总算还有人来招呼上校,不过招呼他的人显然以为他傻站在那里,是因为找不到食堂在什么地方,又不好意思问,不是在监督。唯一让上校欣慰的是军官食堂的菜色和味道都不见得比士兵食堂好,看起来没有给军官搞特殊待遇。
“他居然真的吃得下去。”士官长搭着炊事班长的肩膀,看上校吃得连眉头都不皱,“你按照我说的做了吗?”
“当然做了。”炊事班长在厨房里找了找,拿出一根白肠递给士官长,“就是这一批,我一起做的,你自己尝尝。”
士官长刚咬了一口,就忙不迭吐出来:“你往里面搁屎了?”
“只是搁了点奇怪的调料,吃不死人。我还是有点身为厨师的职业cao守的好吗?”炊事班长小声嘀咕,“听说艾利奥特做饭特别难吃,要不你让他来做?”
士官长考虑了一下,觉得为了这么点小事和军需长闹矛盾不值得,拍了拍炊事班长的肩膀,自己另外想办法。
第15章 第六章 报告团长:稀泥也必须糊上墙2
上校对军需长的第一印象是十七团中少有的正人君子,尤其是得知他让宪十九团的准尉们到他的配偶的私人游艇上住宿,可以远离两个军团的这一大群色狼,上校对他的好感更上了一层楼,以至于差点忘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这样一个废柴团在一起,军需长也不会像话到哪里去。
理论上而言,像军需长这样不住在军营里的,也该在每天升旗时就已经到岗。然而十七团一顿早饭拖拖拉拉一直吃到九点,军需长到这时候才迟迟现身,下午两点的时候,就光明正大地回家了。
参谋长对此理直气壮——十七团没有军属区,军需长每天得在小镇上的家和军营之间来回跑,迟到早退完全是因为没有军属区的锅。然而上校到水州的第一天,参谋长就自己带着他走过从小镇到军营的路,三个小时就算是爬也该从镇上爬到军营了,更别说军需长还是开着私家车来。至于到了晚饭后熄灯前的自由活动时间,也没见哪个士兵因为“路上单程要花三个小时”,就不去镇上浪。
由于水州没有内卫部队,宪兵还得负责州政府大楼的警卫工作。于是早饭过后,宪十九团留下一部分人警备基地,其他人列队去州政府大楼,井然有序地开始一天的活动。上校以为应该可以看到十七团开始做一些正常的事了,结果是士官们从食堂统一领取打包好的午饭,就指挥士兵把军用车辆推出营地。
按照参谋长的说法,十七团军费拮据,幸运的是水州是个旅游胜地,从露月到霞月,有整整半年都是阳光普照的旅游旺季。游客中不乏愿意付钱和军车合影的军事迷,和游客合影收费的这么点少得可怜的收入就是十七团一整年的开销来源。
至于为什么会推出去而不是开出去,自然是因为西南军司令部的上将司令度梦河抠门到闻名宇宙的地步,对于十七团这种架子团,吃穿方面的拨款都是只求饿不死冻不死就够了。合影收费的收入基本上都是用来填士兵们的五脏庙,外加购置冬季的衣物,——前参谋总长上官黑鹰曾经评价度司令为“全帝国军唯一一个智商低于一百的上将”,度司令的表现也真的丝毫不愧于上官黑鹰的评价,推脱水州气候炎热,在御寒衣物的拨款方面极其抠门,全然不顾水州的冬季虽然气温不会降到冰点,却是潮s-hi多雨,海边的风尤其大,而十七团住的基本上都是帐篷。要不是临海酒吧的老板一直以来都只是象征x_ing地收点费,就允许十七团和宪十九团畅饮烈酒御寒,怕是会闹出和平时期因为上级克扣拨款而Cao菅士兵x_ing命的丑闻。总而言之,就是十七团的这么点外快,也只够满足吃穿方面的需要而已,至于军备维修保养、造房子、募兵等等,就看上校能施展出什么手段,从铁公j-i度司令身上拔毛了。
帝国军中有顺口溜云“要想立功去北方,嫡系精锐近卫军;要想升官去东方,新编战区最缺人;想过日子去京畿,天子脚下待遇好;懒人养老去西南,别嫌度司令抠门”。度司令一毛不拔,十七团也干脆抱着提前养老的心态自暴自弃。原本没有团长,一切都是参谋长说了算。上峰如此克扣十七团的军费预算,参谋长料定不会有什么像样的任务落到十七团头上,于是在他的默许之下,士兵们每天干着推军车出去和游客拍照之类不务正业的活,而军官们除了每天安排人轮流接听通讯,其他人基本“该干啥干啥”,经常一整天都不见人影,以至于自由散漫的十七团的作息时间和军纪严明的宪十九团可以完全错开,绝不会因为抢用卫生设施而起矛盾,倒是达成了一种出人意料的和谐。
看起来整顿十七团的任务比上校想象的还严峻。
第16章 第六章 报告团长:稀泥也必须糊上墙3
行军帐篷里,高档银制打火机在军需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点亮又熄灭,忽明忽暗,照亮军需长棱角分明的面孔,也时不时给上校的镜片镀上一层冰冷的金黄色。
“这是压根没有账本的意思?”上校坐在办公桌后面,仰视站在他面前的军需长,“十七团在水州驻扎了整整四年,所有的收入支出,你都没有一丁点记录?”
军需长居高临下地俯视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上校,看见电灯拉长自己的影子,将上校整个儿地笼罩其中,凶狠的三角眼流露出几分不屑,问心无愧地点头,丝毫不在乎十七团没有账本,他自己却每天开着豪车来军营里报到,会惹来什么样的嫌疑。
“那么目前团里的财务情况呢?房屋帐篷使用状况、军用车辆损坏报废、仓储结余、剩余公费资金……我希望能在你的结婚纪念日以前,看到这些报表放在我的桌子上。”
军需长眼中的轻蔑之色更甚。
“听着,我不是来找麻烦。”上校目光灼灼地看着军需长,“十七团大致上是什么情况,我也看到了。但是要得到充足的装备,招募更多的士兵,并不是光靠‘看’就能解决。我必须先明确掌握目前的情况,才能够有底气去向上峰要钱要人要许可。”
军需长抬了抬眉毛,似乎有些动容。
“当然,如果你们的‘幕后团长’觉得他有本事干我的活,我不介意立刻卷铺盖走人。”上校坐直身子,微微后仰,十指在胸前对顶,电灯给他的镜片镀上一层反光,“不过我相信你和我一样清楚,如果他真的有这本事,我就不会坐在这里,十七团也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军需长露出了一丝紧张的模样。
“是的,从我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发现你们其实有个真正管事的幕后团长——不是你,也不是巴德中校,你们都没本事也没心思把十七团管得如此井然有序。”上校微微抬起头,反光从一边镜片上褪去,“放心,我不会逼你或者其他的任何人说出你们的幕后团长是谁,也不介意你们出于对他的忠诚,想赶我走。毕竟说实话,我也只是把十七团当做升职的跳板,没打算在这里待一辈子。但是既然你们的幕后团长没本事自己坐到这个位置上、成为名副其实的团长,即使立刻赶我走,上峰也会再派别的团长来。你们能保证下一个就一定比我好吗?”
军需长回了上校一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
“还有,替我谢谢你的配偶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与配合。等到了结婚纪念日的时候,我会亲自向她当面致谢。”上校最后给了军需长一个友好的微笑,“你可以走了。”
军需长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开上校的帐篷。
等军需长离开,帐篷的布门重新落下,上校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打开portal,接入水州户籍管理局,调出田医生的资料。
田露娜,女,无配偶,无民事结合配偶,无子女,同为医生的父亲田俊朗和母亲何静华在二十年前的紫星大地震医疗救援中殉职,如今还剩下的家庭成员只有比她大三岁的姐姐田丽雅,在外地的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医院做外科主任。田医生的履历从银河历214年水月出生于帝都,到240年华月毕业于帝国医学院,所有的资料一应俱全,奇怪的是接下来就是银河历250年热月来到水州,担任水州总院门急诊主治医师一职,从银河历240年到250年,期间整整十年的履历一片空白。
上校的弟弟就在帝国医学院读书,对于从医学院毕业生到主治医师的过程,上校也多少从弟弟口中知晓一些。十年差不多就是普通的医学院毕业生从实习医生熬成主治医师需要的时间,应该没什么可避讳的,奇怪的是田医生毕业后的实习、就职记录全都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