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沂走近陈青源,陈青源虽然比元沂大了一岁,但长得却没有元沂高,身形也不如元沂挺拔,陈青源觉得自己被压迫了一般,很是难受。
元沂看了他一会儿,说:“今儿是我不对,想着你又不是第一次登台,不就灯光没了几秒钟,这点儿小把戏怎么能入了您的眼?一出戏怎么着也能顺畅下来,没曾想你站在那里就开始打哆嗦,锣鼓敲了三次都没再开嗓,把你吓成这德行真是不好意思,下次我们找经得住吓的人玩闹,绝不会再找你了,万一下次再给吓尿了,我们可怎么办?”
这几句话看着道歉,实则又嘲笑了陈青源,陈青源直勾勾的瞅着元沂,满脸的愤恨。
陈母一听来了脾气:“你们听听,这像是在道歉吗?”
元沂对着陈母说:“阿姨别生气,我真是诚心诚意的道歉,您不知道,我和你家陈青源是一个学校的,你们家陈青源可厉害了,屁大点的事儿都告诉老师,就跟老师的亲儿子似的,什么三好学生五好班干部的,是他的不是他的最后都成他的,哎那天胖子还见着他手里拿着两瓶茅台,转眼就到年级主任桌子上了,哎呀,我们可不敢惹他。”
元望春斜眼看元沂:“就你话多,道完歉就给我闭嘴。”
元沂一乐,转头回到易臻旁边,给他擦了擦眼泪:“是,爷爷,我哪敢不闭嘴啊,这我新认的弟弟,不就因为不是谁的徒弟,被他一阵数落,现在叫上爹妈过来一起数落,在这方面我可不如他。”
陈母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陈父在后头一直拽着她,小声说:“得了得了,俩孩子都是一个学校的。”
秋佩珏听话听音儿,知道了易臻的处境,叹口气,对易臻说:“臻儿,不是秋阿姨要说你,实在是戏台上开不得玩笑,长大了你就知道,戏台是这世上最干净的地方,容不得半点尘埃。”
秋佩珏转身对陈母说:“今儿的事儿是我的疏忽,青源确实受了委屈,这个月青源的学费减一半,您看如何?”
陈母一听做样子叹口气:“哎,本来小孩子闹闹嘛,也没什么,那就全听秋老板的,天儿也晚了,我们就不叨扰了。”
说着拉着陈父和陈青源穿上外套就要离开,陈青源走到易臻旁边瞪了一眼易臻,元沂站在易臻前边挡住了他的视线,笑着说:“要瞪瞪我。”
陈青源转过头,愤恨的跟父母离去。
元望春笑着说:“哪能让秋老板花钱,这钱从房租里减就是了,本就是元沂的不是。”
转身对元沂说:“你今年没压岁钱了。”
元沂哭丧着脸:“他的学费先从秋阿姨那扣,再从房租里扣,最后还不是扣到我身上,那刚才我道个什么歉,直接给钱不就得了。”
秋佩珏笑了:“你小子,刚才是在道歉么?分明在数落人家。”
元沂撇着嘴:“他还不该数落啊,天天欺负易臻。”
秋佩珏看了一眼易臻,说:“有些事,也是没办法。”
元望春也低头看易臻,心想这孩子根骨真是不错,小小年纪不卑不亢,不出卖朋友,也没被吓到低头认错,只可惜没生到个好人家。
待人都散去了,徐老六带着易臻回到屋里,徐老六看着易臻脱下羽绒服,给自己烧洗脚水,忽然说道:“臻儿,你想学戏吗?”
第9章 冬日暖阳正好
易臻被徐老六问的一愣,自己也不知道想不想学,就如实说道:“我喜欢听,觉着好听,但我不知道我学不学得好。”
易臻看水烧开了,就倒到洗脚盆里,拿着香皂盒子一起端到徐老六的脚旁。
徐老六脱了袜子伸了进去,龇牙咧嘴了一下,易臻赶紧又兑了点儿凉水,徐老六这才放进去脚。
徐老六说:“事到如今,你想学还是不想学,都得学。”
易臻不解:“为什么?”
徐老六拿起香皂搓了一下,说:“这秋园是你秋阿姨租的宅子,你别看你秋阿姨是一家之主的样子,但也不是谁的家,都是混口饭吃,这种时候你要是不能跟着一起跑戏,总归是多余的,多余就要受欺负,你懂得这个道理么?”
易臻想了想,说:“所以秋阿姨今天想让我认错了事,对吗?”
徐老六拿着香皂的手顿了一下,说:“是,也不是她想的,她之所以收徒弟就是为了赚钱,出去跑活儿也是赚钱,唱戏的不比那些影视明星,没几个钱赚,你秋阿姨也不容易,既然咱们住了人家这里,就要为人家做点儿什么。”
易臻蹲在徐老六前面:“我学了戏,如果能跟你们一起去赚钱,就是一家人了吗?”
徐老六点点头。
易臻说:“好,我学。”
徐老六忽然有些心酸,想抱一抱易臻,这么丁点大的孩子,懂事的让人觉得可怜。
“那明天就去问问你秋阿姨,看她能不能也认你做个徒弟。”
易臻摇头:“我不想跟她学,我想跟你学,徐叔叔。”
徐老六一愣:“为什么想跟我学?”
易臻说:“我在地下通道听过你唱戏,我觉得唱的比秋阿姨要好。”
徐老六低头搓脚,心里有些酸楚,这一年徐老六蹉跎过日子,烟酒不离身,嗓子早就熏得不行了,气出多了就咳嗽,怎么能教好呢?
再说现在徐老六要跟着秋佩珏跑活儿,秋佩珏不去的小活儿徐老六也要去,根本没时间教这孩子。
易臻拿了擦脚布给徐老六擦脚,徐老六三十好几的岁数第一次有人给他擦脚。
人一旦有了感情的牵扯,就会有了勇气,活下去的勇气,负责任的勇气。
徐老六前半辈子无牵无挂,顺的时候也是独身一人,这点温情他曾经是看不上的,但他这一年见惯了别人的白眼冷漠,忽然有这么一个孩子,仿佛打开了他心底那扇叫做温情的门,他忽然想给易臻最好的,尽自己全部的能力。
徐老六说:“这样吧,明儿个我带你去隔壁元家,看你元爷爷愿不愿意先教教你。”
易臻一愣:“元爷爷?他也是唱戏的吗?”
徐老六边给易臻铺被子边说:“你元爷爷年轻的时候唱过昆曲,学京剧先学昆曲,不会错。”
收拾完了两人就早早睡了,一夜无话。
第二日早上不到八点钟,徐老六就把易臻拽了起来。收拾妥当,敲了元家的大门。
元沂慵懒中带着火气的声音从里面冒出来:“大清早的,叫魂啊?”
开门一看是徐老六和易臻,惊讶的问:“徐叔?你们这是?”
“我们来找你爷爷。”
元沂把人让了进去,在后面摸摸后脑勺,怎么这徐叔和爷爷认识吗?
想着就走到爷爷的北屋敲门,门内元望春听元沂说了“徐叔”二字,直接撂下话:“不见,让他从哪来滚回哪去。”
徐老六站在院子里低头不语。
易臻觉得奇怪,刚来这里的时候,胡同口就见过元爷爷,根本没跟徐叔打过招呼,看着两人像不认识一样,昨晚上在秋园元爷爷也没正眼瞧过徐叔。
易臻扯了扯徐叔的袖子:“要不咱们回去吧,元爷爷不喜欢见到我们。”
徐老六拍拍易臻的手:“他是不喜欢见到我。”
“那怎么办?元爷爷一直不出来。”
“那咱们就一直等。”徐老六打定主意想要元望春教易臻,看着紧闭的北屋大门也不气恼,就带着易臻一起站在院子里等。
元沂走过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说:“你们吃早饭了吗?要不先到屋里吃饭吧,我爷爷今天不知道抽哪门子风,平常可不这样。”
平常元望春虽然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但门面上的客套一应俱全,今天居然看见徐老六连门都不开,这事情蹊跷中带着有趣,元沂乐呵呵的看热闹。
元沂看徐老六不动,就鼓动易臻:“你进我屋吧,这多冷啊。”
易臻看了一眼满脸灰青色的徐老六,摇摇头:“我就在这等吧。”
元沂见劝不动,没穿羽绒服的身上冷的不行,直接回屋里了,吃了碗咸r_ou_粥,又剥了两个j-i蛋,打开手机看着《海贼王》,男孩儿没那么细致,不一会儿就把院子里的俩人给忘了。
《海贼王》看了两集,他伸伸懒腰,穿衣服拿着篮球正要出门找胖子,才发现院子里那俩人还在那站着。
易臻已经冻得小鼻子通红脸煞白,徐老六也是把袖子缩在身体里取暖,看着着实可怜。
元沂赶紧走过去给易臻捂捂耳朵:“这是干嘛啊?他不见就不见呗?咱进屋去。”
易臻看着屋里暖呵呵的热气很是心动,转身就听徐老六说:“臻儿,不许进去。”
元沂看着易臻冻得鼻涕都快流出来了,觉得这事情没那么有趣了,转身哐哐敲了爷爷的大门。
里面元望春怒气冲冲:“元沂,你要死啊?”
元沂喊着:“爷爷,您这是拿什么劲儿呢?您不看徐叔也看看易臻啊,都快冻成冰人儿了,大冷天的您就这么心狠啊。”
“他们爱在那站着关我什么事?”元望春在里头哼了一声。
元沂又喊:“您不出门,我可就踹门了!”
“小子,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