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在楼梯间吹了个口哨:“巡逻的老师来了,我们走吧。”
易臻低头看着缩在角落里的陈青源:“今天我放过你,但你给我记着,如果再敢碰易臻,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不在秋园闹,我就在学校闹,我不怕记过,你也不怕么?”
说完迈开大长腿跟着胖子走了。
陈青源捂着脸看元沂离开的背影,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或许恃强凌弱真的是人x_ing,陈青源想,否则他现在怒火中烧却不是恨元沂打了他,而是恨那个什么也没做却得到关怀的易臻。
没什么道理,就是恨。
无论如何,都要让易臻滚出秋园,这是他仅有的一点想法。
这天易臻放学和白冰一道回秋园,进了门李佳琪站在门口迎接,看到易臻居然笑呵呵的上前拉住他的袖子:“哎呦好几天不见,你好像又长高了呢!”
易臻被她的热情弄得有些发愣,转头看白冰,白冰也是跟见了鬼似的看李佳琪。
李佳琪嘟着粉唇说:“怎么了?我对小臻儿热情一点儿都不行啊?非得弄得剑拔弩张的才行吗?”
白冰摇头,说:“不是不是,大家和和气气的,挺好的。”
李佳琪说:“我这是特地等你们一起吃饭呢!今天师兄和邵小武也回来了!”
邵小武在后头笑的虎牙着凉,说:“我们等了半个小时了,师兄和小师姐说要等你们,我刚开始还不信呢。”
易臻到底年纪还小,因为拥有的少,所以人家一旦对自己笑笑,立马过去的仇恨烟消云散。
进了饭堂,掌勺师傅看四个人一起进来有些惊讶,笑着给他们盛饭。
大桌子上陈青源坐在那里,脸上有点别人难以发现的淤青,摆出一张笑脸:“今天人真齐,易臻,你也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易臻站在那里,踌躇着要不要过去,邵小武赶紧推他到饭桌旁:“难得大师兄今天心情好,咱们就一起吃饭吧,小臻儿,你坐了那么久的车肯定饿了!”
易臻没多想,坐在了桌子旁边。
饭桌上大家其乐融融,李佳琪跟大家分享学校里的趣事,白冰也说堵车时看的电视剧,又说了些春晚的有趣段子,易臻虽然话不多,但看着大家乐呵呵的样子,心里竟然有些开心。
直到吃完饭回到南屋,易臻都觉得自己的心情都是飞扬的。
到底小孩子还是热闹和善意的,易臻也不例外,易臻不喜欢去记恨一个人,那样太累了,易臻想如果永远都这样就好了。
可惜八岁的孩子远没有十二岁的孩子来的有城府,直到第二天李佳琪跟着秋佩珏学戏的时候,大喊一声:“我的手机不见了!”,然后又对着师傅说:“昨天易臻坐我旁边。”他才发现了事情有些蹊跷。
后来秋佩珏带着她的三个徒弟来到南屋,从易臻的床底下搜到了李佳琪的手机,秋佩珏当场给了易臻一个巴掌。
秋佩珏对易臻说了很多道理,什么人穷志不短,什么偷东西是世界上最恶心的事情,说了一大堆,但易臻没有听进去,也没想再去辩解。
易臻百口难辩,看着李佳琪忍住不笑的表情,看着陈青源得逞的嘴脸,看着白冰不信任的样子,易臻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徐老六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听了秋佩珏说的事情,默默的回到南屋。
易臻坐在小沙发上,手里抱着路飞,呆愣愣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瓷娃娃,书包放在旁边,看起来也没有打开过。
徐老六摸了摸易臻的头:“孩子,受委屈了吧?”
易臻眨着眼睛,忍住不哭,转头问徐老六:“你相信我吗?”
徐老六说:“我当然相信。”
“那为什么秋阿姨不愿意相信我呢?”易臻不理解。
“有时候,不是他不懂道理,而是他选择了不相信。当复杂的事情摆在眼前,人们总会选择最容易解决的那条路。”徐老六缓缓的说。
易臻歪着头:“所以上次希望我认错,还有这次选择相信我偷了东西,都是一样的原因,是吗?”
徐老六点点头:“臻儿,你是聪明的孩子,有时候真相是什么不重要,安稳的生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徐老六用粗糙的指腹搓着易臻软软的头发:“不要在意这些,臻儿,逆境有时候是最好的老师,他会帮你排除坏人,帮你去伪存真,最后留下的,才是真正在乎你的人,你只在乎这些人的看法就够了,其他人的想法,学会不去在乎。”
易臻歪着头,仿佛懂了些,又皱起眉头问:“什么是逆境?”
徐老六苦笑一下:“我们现在的生活,就是逆境。”
第14章 初春景飘墨香
易臻随着徐老六下了公交车,又兜兜转转绕了一圈,才找到收监所,徐老六拿了探监的条子,手中牵着易臻走了进去。
易臻一进去就觉得压抑的很,他知道这是关着母亲的地方,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喘不过气。
探监室四面封闭,中间有一个栏杆阻挡着外人,易臻惴惴不安的坐在那里,不一会儿,听见远处穿啦金属撞击的声音,随着女人的脚步一下一下的响。
女人头发剪短了,曾经微微卷曲的长发变成了齐耳短发,一看就没什么层次,应该是胡乱剪的,身形跟离开家的时候一样瘦弱。
女人抬眼看着徐老六,又看见旁边的易臻,心里咯噔一下,眼泪刷的流了下来。
她抹了抹眼泪,想伸手抱抱孩子,又有种没脸见人想转身跑开的冲动,一时间悲喜交加,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易臻终于看见了几个月不见的妈妈,眼泪也在眼眶子里打转,站起来小声说了句:“妈妈。”
女人终于掩面而泣。
许久,女人情绪渐渐平息,隔着栏杆问易臻:“臻儿,你长高了……你过的好不好?”
易臻点头。
徐老六看着母子再次相见的情形也有些动容,仔细看了一眼女人,发现女人除了清瘦些之外,居然比刚开始见到她时要精神很多。
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只觉得漂亮和灰败,如今再看,居然有了生气。
女人转向徐老六,哭着说:“谢谢你,徐老师,多亏有你,我……我不知道怎么说,你跟我非亲非故的,我……”
乍一听“徐老师”,徐老六还有些不适应,后来想自己当时去人家家里确实是当老师的,也没什么错,就应下了。
“这没什么,我跟这孩子有缘分,我也无儿无女,就是暂时帮你看着孩子,等你出来,把他安安全全健健康康的送还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徐老六问:“那个玩意……戒干净了吗?”徐老六问的小声,恐怕让女人失了脸面。
女人点头:“已经全好了。”
徐老六这才放心。
女人低头说:“上次您来我就说,那个盒子里有个存折,里面有钱,是易臻爸爸留下的,养个孩子不容易我知道,您取出来用吧,我不能白让您cao心。”
徐老六笑了笑:“你们娘俩活的那么苦都没说用那个存折,我怎么会用呢?易臻很懂事,对于我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情,没那么麻烦,你……你就安心的在这里,好好的改造,争取早点出来,易臻年纪小,不能没有妈妈。”
女人又一次哭了起来,断断续续的小声抽泣着:“我对不起你们。”
徐老六不知道怎么安慰女人,就说:“易臻这次摸底考试成绩很好,英语考了满分,他很用功,学习一点儿都没拉下……你就放心吧。”
女人确实觉得自己对不起徐老六,当时自己被抓了,没想过自己会怎样,只害怕易臻没人照顾,就在看守所打电话让湖南老家的亲人,想让老家人过来走一趟把易臻接到湖南去,老家人磨磨蹭蹭不想动弹,最后还是一个表姐来了一趟,发现易臻已经跟着一个年轻男人一起走了,当时女人吓坏了,每天跟疯了一样。
后来没过多久,徐老六自己来看守所,跟女人说了易臻的情况,说如果想找人把易臻接走也是可以的,女人安心之余却觉得,这个陌生人好像比那些所谓亲戚还要可靠。
自己带着孩子在北京生活,本来就跟那些所谓亲戚来往甚少,跟陌生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她告诉徐老六易臻那个盒子里有存折,里面有五万块钱,本来是给易臻上学用的,现在全都给徐老六当做谢礼,但徐老六摆摆手,说还能养活的起一个孩子。
女人觉着自己这辈子没干什么好事,但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福报,居然能碰上这么个好人。
易臻小声问妈妈:“你什么时候回家?”
女人抿着嘴唇说:“快了,到了中秋,妈妈就能回去了。”
易臻听到中秋两字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忽然觉得一切都有了盼头。
离开了看守所,易臻的心情变得雀跃起来,坐公交车的时候都抿着唇微笑。
徐老六知道他开心,随即心里又有些不舍,再过几个月,这小家伙就回到自家妈妈身边,到时候生活是好是赖都有人管了,末了自己还是孑然一身。
他忽然想起远在英国的元明嘉,元明嘉离开北京已经有一年了。
如果当时没有那场变故,说不定现在他们的孩子也如同易臻这么大了。
当时自己被骗了所有的积蓄,彻底一贫如洗,再也配不上人家昆曲世家的闺女,就决定跟元明嘉断了,元明嘉也是个要强的,见徐老六甩了自己,当下就决定跑到英国定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