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昆曲调子柔美儒雅,加上易臻自己的嗓音细嫩,唱的婉转动听。
冯程站在门槛上,不进也不退,不敢扰了声音,小声说:“童话?”
胖子在后头翻白眼:“男的女的你分不清吗?他叫易臻,是隔壁秋园的孩子。”
冯程傻呵呵的乐,不是他分不清男女,实在是在冯程的印象里,最漂亮的孩子就是童话那样的,所以见到这么好看的孩子,直接说了句童话,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元沂问易臻:“我爷爷呢?”
易臻说:“元爷爷说要晚些回来,让你们自己先吃饭。”又抬头看了一眼时钟,没想到练了那么久,就说:“那你们玩吧,我先走了。”
冯程赶紧说:“别啊,走什么啊,跟哥哥一起吃饭呗?”
胖子慢慢转头看着冯程:“你要点儿逼脸,什么叫做‘跟哥哥吃饭’?跟个变态似的!”
冯程摆摆手:“不是不是,哎你们不知道,我下部戏要演个小厮你们记得吧,我跟你们说过。”
胖子想想:“就是第三集就死了的那个吗?”
冯程瞪他,接着说:“你管我什么时候死!我上一部戏第一集就歇菜了呢!已经很好了懂不?哎正经的,那部剧叫做《南柯一梦》,是根据《牡丹亭》改编的,剧组里正找一个会昆曲的小孩呢!”
冯程看着易臻说:“我觉得他可以试一试!”
胖子说:“你拉倒吧!靠不靠谱啊?”
冯程瞪他一眼:“当然靠谱,我回去就跟我妈说,我就是我妈推荐的,我打小零花钱就没要过我妈的,都是自己赚的,你觉得靠谱吗?”
易臻一听,问:“能赚钱吗?”
冯程点头:“当然,虽然少是少了点,但就当去玩了呗,又不会少一块r_ou_。”
元沂知道易臻的心思,但还是皱着英挺的眉:“我觉得不合适!”
但到底哪里不合适,元沂也说不上来。
或许易臻跟自家那天天摆积木,穿个蚊帐自称白娘子的妹妹一个岁数,心里总觉得易臻弱小的很,以至于出个门他都觉得担忧。
胖子一听冯程的话乐了:“有没有我适合的角色?就一顿饭吃个大肘子那种,我肯定演得好!”
冯程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胖子:“上次我带你去剧组,你把人家道具全都吃了,人家没找你赔钱就不错了,我还敢带你去?”
胖子做了个腼腆的表情:“我那还吃了个半饱……”
这种唠闲嗑过几天就忘了,以至于冯程又来秋园找易臻,让他跟自己去见妈妈的时候,易臻都忘了这回事儿了。
徐老六听了冯程的话,心想或许也是个好出路,就跟秋佩珏说了一声,带着易臻去见冯程的妈妈。
冯程妈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长得算是比普通人出彩一点的,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漂亮女子,年纪大了在各大剧组不是演别人的保姆,就是谁家的三姨太,有时候给剧组举荐些好苗子落下点回扣,日子倒是过的有滋有味。
冯程妈一见易臻就喜欢,觉得这孩子长得灵气,说话稳重,剧组里人杂,什么人都见过,以至于冯程妈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第二天就带着徐老六和易臻去见了剧组,剧组在河北,徐老六不放心还是跟了去,副导演很喜欢易臻,还特地请了冯程妈吃了饭。
转眼易臻又被送到了导演面前,导演让易臻小唱一段,试了试台词,就放回去了,说是等通知。
易臻到底年纪还小忘x_ing大,没几天再回忆只觉得自己跟着徐老六和冯程妈转了一圈,带回了几盒糖酥吃。
以至于当徐老六接到电话去剧组签合同的时候,易臻整个人都是蒙的。
徐老六挂了电话,蹲在沙发旁看着一脸懵懂的易臻,眼睛里含着笑意与欣慰。
“臻儿,你比徐叔厉害。”
易臻说:“冯程说演戏可以赚钱,到时候我赚了钱,全都给你。”
徐老六听了差点老泪横流,笑着摇头:“攒着,等你妈妈出来,你们娘儿俩一起过几天好日子。”
易臻的妈妈太苦了,易臻也苦,自己又没什么能耐让易臻过上好日子,看着吃几块糖酥就满足的小孩儿,徐老六打从心眼里可怜他。
都说这个社会是公平的,可公有几个笔画,平又有几个笔画,公平本来就不公平。
徐老六自己被骗钱丢了工作的时候,在地下通道活的不成人样,但从来没怨天尤人,直到见到易臻,忽然觉得这社会太不公平。
其他如他这么大的孩子,还沉浸在玩游戏、买玩具的世界里,但生活从来没给易臻这样的机会。
第16章 命软只能弯腰
《南柯一梦》电视剧本来叫做《丽娘还魂记》,广电总局如今不让拍鬼怪乱神的题材,被毙了好几轮之后无奈只好改了名字。
本来的剧本其实就是根据《牡丹亭》稍加改编,内容也不算离谱,但出资人一听没了兴趣,根本没想去投资。
编剧根据制片人和出资人的要求,硬生生的把杜丽娘和柳梦梅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改的魂飞魄散,加入和现在流行的穿越题材,杜丽娘穿越百年回到古代,和柳梦梅开展一段霸道女总裁爱上小书生的故事。
出资人一听来了精神,拍板叫好,并且鼓动剧组去找当红小生和小花来演男女一号,没想到一来二去,钱加够了以后,居然都请动了。
有大咖加盟,这部剧还没开拍就先有了热度。
古装言情剧改成了穿越偶像剧,大家一边斥责现在胡乱拍戏没有节cao,一边又忍不住想看看这些人到底能拍成什么德行。
易臻演的是小时候的柳梦梅,出场也就前头五集,但因为是演的当红小生杨宁的小时候,倒是也受些关注。
易臻跟着徐老六跑到郊区的影视基地,徐老六帮他看剧本,一遍一遍的帮助他熟悉台词,加上易臻自己也聪慧,除了刚来的头一天摸不到头脑被训斥了一番,后头几天拍的都很顺利。
徐老六开玩笑的说:“臻儿,我现在就是你的助理,尽管使唤你徐叔就行!”惹得易臻笑的开怀。
这部剧的导演是个女人,很喜欢易臻的古装扮相,不忙的时候还会指点易臻一些片场的规矩,跟易臻有对手戏的几个演员都不是什么红人,没什么架子,今天拿个苹果明天拿个橘子的喂易臻,易臻总是有礼貌的说声谢谢。
徐老六有时候偷偷的跑到片场边儿上,看不远处易臻穿着淡蓝色的古装衣服认认真真的拍戏,嘴角就禁不住上扬,有种自家儿子干了多了不起的事情的心情,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来夸奖。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星期,直到副导演找到徐老六,告诉他明天不用再来了,可以带着易臻回去的时候,徐老六整个人都是蒙的。
“可是,当时合同上写的不是前五集吗?怎么剧本改了吗?”
副导演支支吾吾的说:“哎,我也不知道,估计是改了吧,要找一个比易臻大一些的孩子演后头那几集。”
徐老六说:“可是副导……之前说的不是这样的。”
副导演耸肩:“你就庆幸吧,这就是拍了两集多不好重拍,否则易臻的镜头肯定被全剪了,这种事情经常有,不是什么稀罕事。”
“那,酬劳……”
副导演扯了一下嘴角,假笑道:“咱们签的是按场次计数,所以估计连一半都没有了,也是没辙。”
副导演看徐老六哭丧着一张脸,叹口气:“回头我跟会计说说,把你们俩来回的火车票给报了,也就只能这样了。”
徐老六说了声谢谢,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来回往返车票本来就是报销的,不用他专门去说。
他觉得全身被巨大的失望包裹着,不能动弹。
旁边一个跑龙套的小哥凑过去:“副导演那是蒙你呢,我听说是换人了,人家家长直接带资进组,硬生生的把你家小孩给踢下去啦!”
回北京的火车上,易臻边看窗外的景色边吃泡面,转头笑着说:“徐叔你看,我们坐在火车上,明明是火车在动,但看过去感觉是树在动。”
徐老六知道易臻这两天过的很开心,以至于话都多说了两句,徐老六摸摸易臻的头:“赶紧吃吧,等会儿面都凉了。”
进了秋园,易臻先去隔壁跟元望春报个到,然后拿出一根他在影城细细挑选的毛笔,说:“这支毛笔我一眼就瞧上了,毛特别好。”
元望春挑眉,仔细看那支毛笔,一看就不是什么牌子东西,但毛根根清晰饱满,没看到一丁点毛刺,手指按了按,笔头结实,果然是支好毛笔。
挑毛笔看着简单,实在是个技术活,这就跟挑人一样,需看人内外兼修,元望春感叹易臻才八岁就眼光独具。
元望春摸着易臻的头:“这两天玩疯了吧?”
元沂看爷爷有礼物开始眼红,拧着易臻的耳朵:“回来也不说给我带点儿礼物?”
易臻捂住耳朵:“带了啊。”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方方正正的玉牌,说:“这是影视城卖的小玩意,二十几块呢!”想想易臻都觉着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