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意宝的味道甜。”
沈西风揪了下钟意的鼻头,眯起眼:“以后不许再抽了。”
钟意被逮到抽烟本就心虚,又被吻得气息不稳,红着脸赶紧点了点头。
好在沈西风没多为难他,见他手背没什么大碍,把人领到客厅坐下,环顾了一圈,伸出手道:“剩下的呢?拿出来。”
钟意拉开抽屉,乖乖交出剩下的半包烟。
沈西风扔进垃圾桶前看了看,已经抽了八|九支了,自己整天都往他身上凑,以前从没闻到过烟味,这小子藏得挺深。
“什么时候开始抽的,高中吗?”
沈西风有点心疼,他家意就跟块和氏璧一样完美,是受了哪个坏小子的影响?
“高一。”
钟意揉了把脸,带着点苦笑道:“这是为数不多的,从我爸身上学到的东西。”
提到了钟民华,沈西风沉默了,半晌后起身给自己和钟意拿了两瓶水。
“意,有些事情,我不确定你是不是知道。”
他坐到钟意身边,把陈灿告诉他的那番话一五一十地说了,然后看着钟意越来越诧异的神情,叹了口气。
“我猜你都不知道,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我想你还是应该知道下缘由,这大概也是你爸爸这次来想要告诉你的。”
钟意愣怔了许久,才骤然吐出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样……当初我就一直奇怪怎么我妈那么快就火化了……他一直念叨让我见见Anna……我没理过他……”
“意,意!”
沈西风扳过钟意的身子,看到他眼里的混乱,很是不忍:“要我回避一下吗?我……”
“不用。”
钟意迅速打断他的话,让自己陷进沙发里,闭上了眼:“我静一静就好。”
沙发旁的落地灯铺出浅黄的光线,匀匀撒在钟意的脸上,他闭着眼的侧颜,完美如一尊希腊雕像,下颌与脖颈的曲线隐在y-in暗处,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沈西风听见这话,身子往后靠了靠,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干扰到钟意。
不知过了多久,钟意缓缓睁开眼,转过头看向沈西风:“我还是不能答应陈灿,把我爸的骨灰带回去跟我妈合葬。”
沈西风莫名松了口气,他笑了笑,道:“你有百分百的决定权,不管做任何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你。”
钟意深深地看着他,突然问道:“如果是我把心脏移植给了别人,你会去找那个人吗?”
沈西风一听这个就要斥人,抬头看见钟意认真的眼神,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仔细想了想,摇头:“不会,我没那么变态。心脏只是个‘泵’,把血液压向组织器官而已,它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但不是你。
“更何况,一旦进入了别人的身体,那就成为了别人的器官,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钟意唇角弯了弯,似乎有些笑意:“我也是。虽然我能理解,但这种行为感动不了我。很抱歉,我不能像爱我妈那样爱我爸,所以我真的很不孝。”
“没有的事!”
沈西风霍地坐直身子,情绪有些激动:“父母子女之间的感情也不是天经地义的,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照这样说,我不爱我的赌徒老爸,那我也是不孝了?”
钟意一愣,下意识地反驳道:“可我爸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他对我,挺好的。”
“冷暴力也是暴力的一种。”
沈西风伸手拉过钟意,把他楼进怀里,亲了亲额角,继续道:“我参加过很多次公益活动,其中有一次的主题就是反对家庭冷暴力。你初一就被你爸丢在国内不闻不问,这样的程度已经非常恶劣了。”
钟意垂下眼,微叹了口气:“我倒觉得没什么。我不能带他的骨灰回去,是因为我妈葬在合意县,而我爸……他不大喜欢自己县城人的身份,不会愿意再回到那里。”
沈西风哑然,只能感慨黎女士是位多么强大的女x_ing,能独自培养出钟意这样优秀的孩子。
“既然你的父亲后半生都执着于那颗心脏,让他与之同葬,也算是了了他的心愿吧。”
沈西风一边抚摸着钟意的后脑,一边下着结论:“你的身份证明总算弄好了,明天你就可以去警局领遗物,然后安排下葬。别的你不用管太多,去签几个字就好,其他的有人会做。”
钟意沉默地点点头,窝在沈西风怀里深吸了口气,换了个话题:“周五是闭幕式,我会把那天空出来,去戛纳。”
沈西风手上的动作一顿,他有些惊喜地低头看向钟意:“你还记得这个啊,这几天这么忙,我都不敢跟你提。”
钟意起身,拉下沈西风的手,握住:“那是你的大事。”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沈西风,像是从没见过他那般,眼神扫过他英挺的眉,落进那双总是闪着柔光的眼里。
客厅的窗户大开着,把微凉的带着地中海气息的晚风送进屋内,尼斯的夜静谧又美好。
钟意的唇边弯出一个温柔的弧度,他的语气像鹅毛般轻柔:“我爸的经历,让我更清楚地意识到,要珍惜眼前人。我有没有说过,遇见你,我很幸运。”
两个同样经历了原生家庭痛苦的孩子,在泥泞中挺直了背脊,开出异常美丽的花。
他们知道自己即将成为比他们父辈更好的人,不仅源于自己的努力,更因为他们都遇上了最好的那个人。
沈西风凑上前吻了吻他他的眉心,再展颜一笑——
“我比你更幸运,因为我遇上了你。”
第105章 闭着眼都能
钟民华的葬礼安排在三天后, 陈灿知道了这个消息,深吸了好几口气, 最终什么也没说的离开了。
钟意挑了个靠海的墓园,买了两块相邻的墓地, 把钟民华跟Anna葬在了一起。
那天正好下起了雨,钟意和沈西风两个黑衣少年一人撑了一把伞, 跟在牧师身后往墓碑走去。
在看到摆在Cao地上的棺木的那一刹那, 钟意前行的步子顿了顿,沈西风立刻上前扶了他一把, 两人随着牧师在墓碑前站定。
当牧师念起长篇告别词时, 钟意盯着钟民华的那具棺木, 脑子里闪现着前两天领到遗物时的情形。
那堆遗物是从报废的车辆里找出来的,七零八碎之外, 有一本笔记本最先抓住了钟意的眼球——那是黎女士的日记本。
黎女士作为一个文艺爱好者, 一直有记日记的习惯。钟意秉承家教,从不乱翻他人隐私,没看过内容, 但对那一溜黑色封皮的笔记本甚为熟悉。
黎女士过世后, 钟意曾想过去查看她的日记, 却发现十多本日记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把这笔账记到了钟民华头上, 没想到却是被他带到了法国。
遗物里的那本是96年的日记, 那一年, 黎女士正与钟民华热恋, 她的文字跟她的人一样有趣。
18/9/96
第一次吃醉蟹,不要再有第二次。OMG,啊!
1/10/96
民华休假,没能去爬山,反倒做了一天家务。
幸好吃到了他做的饭,比我好百倍,以后都有劳钟大厨了。
10/3/96
返港两个月再回来,恍如隔世。
宁州安静很多,让人心静。
这次给张生做的专辑,其中那首他送给夫人的歌,很是动人。
《你的名字我的姓氏》
一生一代一双人,向往这样的感情。
突然想起,若我跟钟生以后能生个女儿,可以叫钟晴。
钟,是个好姓。
……
“钟意啊,Mommy好钟意你啊!”
“生个女儿,可以叫钟晴。”
……
“……意,意!”
沈西风的声音把钟意拉回了现实,他惶惶然抬起头,就见牧师安详地拿着几支白玫瑰,微笑着看向他,已经到告别环节了。
钟意两三步上前,深吸了口气,伸手接过了花,缓缓弯下腰,把花放到了棺木上,接着迅速转过身,走开了。
墓园在海边的山坡上,站在尽头,能凭海临风。
四月末的地中海,夏天刚刚伸了个懒腰,来点微风细雨,气温就降得厉害。
雨丝裹挟着海浪的咸味扑面而来,像张略有些黏腻的网,困住了钟意。
他把背挺得笔直,极目远眺,自己也不知道想要从远处的海平面上寻找什么,只是竭力地把目光拉长,再拉长,似乎这样就感觉不到眼底的s-hi意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接过了他手里的伞柄,接着一只温暖的手臂揽上他的肩头,把他带着往外走。
“都结束了。走吧。”
沈西风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像是穿透云层的阳光,能照亮人心底的y-in霾。
钟意垂下眼帘,轻轻吐出一句:“要是……以后我后悔了……”
“那就再来一趟法国。”
沈西风把伞朝钟意那边移了移,看向雨幕中的大海:“无论怎样,反正有我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