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等一下。”丁青的声音突然垂下来,“我正想跟你说呢,我今晚不去了,我晚上要见个人,去船上,不一定多晚,可能晚上都不回去了……”
“啊……好,知道了。”
丁青试着挽回局面:“你有没有兴趣做点别的?多交交朋友嘛,这样你才不会无聊……”
陶一粟没怎么来得及c-h-a话,丁青那边就被人叫走了。他看着手机,突然就很想发火。他承认,他没想过同居生活会是这样的,他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自己待着不算难事,只是他现在没什么别的事做,好像整天都在等丁青,这种感觉让陶一粟很讨厌。而丁青早上起来吃个饭,晚上不回来吃饭,就打个电话,平时太忙,像消失一样,还有理来教训自己多交朋友,好像指导自己生活一样。陶一粟自己不知道吗?要丁青像指点后辈一样指点自己……他原本以为这会是件容易的事,但是不可能。他认识的人,知道的事情,都集中在NT和严家周围,他没有自己的生活,没那么容易离开。
陷在里面太痛苦,迈出脚步又太孤独。
陶一粟摁着额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独自一人垂着头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一个人的时候,这房子还是挺显大的,两个人就有点挤。
陶一粟埋怨归埋怨,还是仔细想了想丁青的话。
……可是他之前也就瞎过啊……
他手机响了,是秦先生。
秦先生兴致勃勃地分享了一些美术展的照片给他,问他有没有兴趣一起去。陶一粟拒绝了。秦先生邀请他吃晚饭,陶一粟看看表,六点半了,出门去太麻烦了。秦先生发来了一个活动链接,关于夜行登山的,问陶一粟有没有兴趣。陶一粟看满山彩色的小灯,觉得还挺有意思,说考虑考虑。
陶一粟打开电视当背景音,煮饭,煮j-i蛋,洗菜,瓢虫在窝里拨弄着尾巴,一切就像以前。
有些变了,陶一粟在吃晚餐,自给自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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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青跟方木司去拿了东西,连晚饭都没吃就跟罗大飞上了船。跟丁子语的会面是半仙儿连的线,半仙儿是丁子语的“冯师公”,很早之前有过交情,这次也帮着递了信儿。
丁子语来得比较早,他一个人坐在船舱里。这是艘小船,船边岸上站着一个黑衣服的高大男子,看着二十五六,穿着一身中山装,白衬衣,功夫鞋,平头。脸下直到衣领里有道很深的疤。丁青虽然脖子处也有一道,但浅得多。那黑色男子脸黝黑,眼神凶狠,交叉着手站得笔直,警惕得像条恶犬。
丁青他们靠近,恶犬伸手拦了一下。里面传来一阵咳嗽的声音,探出个身影:“请进,请进。”
丁青他们踏上去,还晃了两下。
丁青有点惊讶,这男人按年龄算也四十往上,看着倒挺年轻,戴着一副眼镜,长相普普通通,还算白,反而像个书生。一副t型拐杖放在手边,另一边是一壶热茶。
丁子语做东,给他们倒茶。
恶犬想动手帮忙,被丁子语看了一眼,有些委屈,缩了手,站回门口。
人精丁青,看看恶犬,看看主人,垂眼喝茶。
“按辈分我该叫您一声叔伯,不介意的话,我就叫您丁伯了?”
丁子语笑笑:“称呼嘛,舒坦就好。轮规矩,我得叫您小青爷。”
丁青抽出一根烟:“‘小青爷’不错,我喜欢。”说着自己抽出一根,递给罗大飞和丁子语。
丁子语拒了烟,但掏出打火机,给丁青点烟:“肺坏了,不能抽烟。”
罗大飞看着丁子语拖着残腿,努力往前探着身子给献火,恭敬成这样给丁青点烟,心想,出来混果然大家都不容易啊。
“哦?怎么回事?”丁青吐口烟,问他。
“早些年在水里泡久了。”丁子语轻描淡写地带过。
“那这次还不多带点人手?” 丁青隔着烟看他,“就这么一个人跟着?”
“这不是为了显我诚意嘛。您不也只带了一个人?”丁子语喝着自己的茶,“再说了,我们两个人过来,走的时候肯定也还是两个人。他们就不一样了。”
丁青笑着点点头,他估计着丁子语的功力。丁子语也猜测着丁青的道行。
他们随便聊了聊天气和茶,丁青才绕回来:“你在清迈有熟人吗?”
丁子语只顿了一下:“有几个打马球的关系不错。”
罗大飞好奇:“马球?是不是很贵族运动啊?”
丁子语怪异地看了一眼罗大飞:“我说的可不是那种打马球啊。”
说完丁子语看了丁青一眼,丁青镇定地喝了口茶,并不跟丁子语对视。
罗大飞一看丁青的反应,默契地就知道丁青也不懂,马上转移焦点,看着丁子语:“那是哪种啊?”
丁子语再次看了眼丁青,分不清他是不稀得说还是不知道。抛开揣测,丁子语开始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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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一粟最后还是选择去登山。
开始的时间是十二点整。
陶一粟把瓢虫送到了附近通宵营业的宠物医院,他们答应帮忙照顾。没什么登山经验的陶一粟穿了件长袖t恤,套了件薄外套,换了双合脚的鞋,就去楼下租自行车的地方推了一辆。车有点破,骑起来硌啦啦响,不过无所谓,能骑就行。
陶一粟到了山脚,才发现山口写的是北入口,跟秦先生通了电话,秦先生在南入口。秦先生说让陶一粟在原地等他一会儿,陶一粟说算了吧,太麻烦,山顶见吧。
山脚下聚着成群的人,马上就开始了。他们的装备比陶一粟好得多,手电冲锋衣登山棍,看到他们陶一粟才发现自己有点冷。领头的人聚着小红旗,发每个人一个哨子,告诉大家,如果迷路了或者掉队了请吹哨子,记住紧急求救号码,不要往没灯的地方去……
登了没多久,大队伍的速度就慢了下来,陶一粟站在先头兵的位置,等着领头。领头叫他慢一点。行进到三分之一,前路的灯都不亮了,摸黑爬太危险,有手电也不行。领头安抚大家,让先坐在原地等一下,他下去联系一下。陶一粟说自己去前面看看吧,领头看他身强体壮,给了他个手电筒,叫他小心一点。
陶一粟往前走了一会儿,没灯的路不一会儿就偏了。他倒是碰见了几个人,从其他队伍里脱出来独行的探险家,还有追求刺激的小情侣,这条路只有月亮撒一点点光,反而更添暧昧。
陶一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发现自己可能迷路了。这样的话他只能朝上走,希望能登到山顶。这不能怪他,给的地图就只标了有灯的路,谁知道这里这么多通路呢?
陶一粟继续走着,突然看见前面有个急匆匆的男人,大力拉住游客,让他们回头,看他们的脸,不是自己要找的人,转身就走。陶一粟看个剪影就知道是谁,那男人跑得还挺快,陶一粟没跟上,只好开口叫他:“丁青!”
男人身子一僵,转身看他,脸色凶巴巴的,快步走过来,一把拽住陶一粟的胳膊:“大晚上跑来登山,你疯了?”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看了几眼。
陶一粟听完这句话,挣开了胳膊,真的要吵架了。
可是他又看着丁青的黑眼圈,紧皱的眉头,干裂的嘴唇,头发乱了,鼻尖上都是汗。丁青穿的更薄,露在风里的胳膊上一层j-i皮疙瘩,腿上不知道是走哪条路上来蹭的泥,一双皮鞋灰尘扑扑。丁青披星戴月,早出晚归,躺在自己身边,却夜夜难好梦,有钱又没钱,有权又没权,徒劳徒累,无功无果。
所以陶一粟再一次忍下来。
但丁青好像就不知好歹。
“问你话呢!你怎么回事?”丁青的口气很不善。
陶一粟抬起头看他,准备说几句狠话,可是他不太会吵架,张了嘴,一时没想到说什么,说什么都像是在抱怨,有一句倒是很清晰——我们分手吧——可是陶一粟控制住了自己。
丁青看着他,两人突然都沉默了。
陶一粟终于叹了口气:“丁青,你知道我不是小孩儿吧。”
丁青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的树,毫无来由地叹了口气,说了些不明所以的话:“为什么不能呢?你为什么不能任x_ing呢?我前两天看见街上有男生在给他女朋友系鞋带,你来问我啊,我也愿意给你系鞋带啊。”
陶一粟觉得好笑:“一次两次还行,怎么可能一直愿意呢……”
丁青安静下来,看向旁边的地面。过了很久才开口:“对不起。”
陶一粟以为是说刚才发脾气的事:“算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觉得下午你情绪不是很好,想着晚上给你打个电话,家里没人接,我有点慌,就问了问附近的宠物医院,看你是不是把瓢虫放那儿了,他们说你来登山了。我就过来了,听刚才的人说有个人摔断了腿,送去医院了,吓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