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一点儿,宝贝儿,你的钢琴课快开始了……埃德蒙……我在给你说话,走快些。”越来越沉重的拖曳感让这个母亲终于生气地朝儿子低下头,准备更严厉地责备他。
这个时候,抱着拼图的男孩儿仰起头,他的轮廓缩小了,皮肤呈现出陶瓷的光泽,头发硬得如同化纤,当他把脸转向自己的母亲时,没有生气的无机质眼球泛出冰冷的玻璃光泽。
母亲惊叫起来,松开了手,走在前面的父亲猛地转过身,正好看到儿子脸朝下地摔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与此同时,站在玩具城堡前的另外两位客人在窃窃私语。
金发的男人叹息道:“真是可怕的父母。为什么你刚才阻止我,莎士比亚?”
“嘘——”浅黑皮肤的少年指了指亨伯特先生,“他们已经让他生气了,所以我们不必再去费力气给那两个暴君教训了。”
“你怎么知道?”
少年诡秘的笑了笑,朝亨伯特先生打招呼:“杰克,老朋友,快告诉我的老板你做了什么?”
亨伯特先生从柜子里取出那个公主,挪动着肥胖的身体走到他们面前:“没什么,一个小小的幻觉而已。我觉得他们不需要儿子,只要一个人偶就够了。是不是,维多利亚?”
他挠挠公主的下巴,那个美丽的陶瓷脑袋前后摇晃起来,发出咯咯的笑声。
08.永生不灭
维克多·菲谢尔弹了弹手中的香烟,烟灰立刻就被风呼啦一下刮得不见踪影。
这里是罗马尼亚境内南喀尔巴阡山的大帕伦格峰,再往东北走就能到特兰西瓦尼亚比较繁荣的地区,比如锡比乌,那里有美酒、烤肉、温暖的壁炉,以及漂亮的女人,是离天堂更近的地方。
维克多悲哀地望了望自己周围,他现在可没办法去那儿,只能站在山坡一块高耸的岩石上,底下的榆树、松树、柏树和槭树环绕着他,好像一片绿得发黑的幕布,它们把这块岩石托得更加朝外,如同一个突出的舞台。深秋的风从山林间吹来,吹乱了维克多原本梳理整齐的黑发,他笔直地站着,吸了吸鼻子。他觉得这些飞奔而过的透明精灵正在一点儿一点儿劫走身体的温度,皮肤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如果那个人再不到,他可能会坚持不下去了。
“再等等吧。”他对自己说,“没有关系,迟到是女士的特权,特别是美丽的女士。”
维克多把领子竖起来,然后哆哆嗦嗦地掏出了口袋里的信,洁白的信纸已经由于多次翻看而有些污浊了,足以衬得上他同样脏兮兮的大衣。
“亲爱的维克多:您好。”信上这样写着,“我很高兴地告诉您,关于您进入上古巨龙遗址进行考察的要求,已经获得了战后欧洲妖魔事务紧急处理委员会的明确支持,而罗马尼亚魔法事务管理部也表示同意。所以,我的朋友,当您接到我的信时,已经可以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出发了。”
“毫无疑问,作为魔法研究学者,您从来不参与到人类愚蠢的政治中去,但是从战后到现在,尽管已经过了10年,东方和西方还处于冷战状态,这多少会对您的行程产生微妙的影响。我恳请您忍耐这些僵化的官僚所提出的要求,允许一位罗马尼亚的当地的人员随行。您一定不会觉得厌烦的,这位叫做安娜斯塔西娅·索菲·伊丽莎白·德赫拉姆的夫人是一位极其标致的美人,她的儿子在伦敦给我当医疗助手。她不会成为您的负担,并且将为您提供巨大的帮助。”
“您在到达遗址外的指定地点以后,请耐心地等待,德赫拉姆夫人会主动和您联系的。相信我,有了她,您的考察过程会非常愉快。”
最后的落款是“您忠实的朋友J·H·格罗威尔。”
维克多把信重新放回口袋,然后缩起肩膀,回忆着那个面目慈祥的老人。“他是个好人……而且是个诚实的人,”维克多这样想,“所以按照他的嘱咐再耐心地等上几个小时也是完全正常的。”
西边的太阳正在往地平线以下沉没,现在是下午六点,再过半个多小时天就完全黑了。维克多知道,如果不能在天黑前进入遗址,那么在喀尔巴阡山脉中游荡的狼群一定会很高兴地来找自己玩一场追逐游戏。
他回头望了望高耸的大帕伦格峰,这座海拔两千多米的山峰正在朝地面投射下自己庞大阴影,再沿着这个山坡往上走,就能找到一个狭窄的洞口,按照资料的记载一直往里走就能到达遗迹了。
“赶快来、赶快来、赶快来……”维克多咬着牙喃喃自语,无聊地在原地转圈。
这个时候,一阵剧烈的震动突然蹿过维克多脚下的岩石,他一下子跌倒在地;而几乎与此同时,隆隆的闷响惊动了森林中的乌鸦,它们咋咋呼呼地飞上天,尖叫着四散逃窜。维克多也被吓了一跳,他以为是地震,但是很快就发现地面没有继续晃动,就好像是炸药爆炸,威力只有那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维克多爬起来,来不及拍拍衣服上的灰土就朝洞穴跑去——万一真的是地震,那他待在这儿很可能被滚下来的岩石给砸死。
但是他还没跑出去几步,就被人叫住了,那是一个优美的女声:“是维克多·菲谢尔先生吗?”
维克多慢慢地转过身,睁大了眼睛;在地势较为平坦的山坡背后,有一个女人正慢慢地走上来,她大约三十岁左右,酒红色的头发被风吹扬起来,露出一张漂亮得过分的脸;她穿着剪裁合身的黑色短风衣,马裤和长靴一尘不染;当她苗条的身材站在山坡上时,就好像一株美丽的月桂树突然在光秃秃的岩石上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