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梓伏又想了想,问:“那他究竟是不是阿珏?”
晏凤元:“不是。”
晏梓伏忽然笑了:“你在骗朕。晋王,你猜朕如今还有几分信你的话?朕算是发现了,你说起谎来面不改色,即算被拆穿了还能一副坦然气度,还真是天生的本事,连朕也要自愧不如。”
晏凤元欲言又止。
或许真是天生的本事,毕竟他的出生便源于一场谎言。一开始母妃只是为了给木蒂做内应才假意跟父皇私奔,这才有了他。后来母妃动了真心,可父皇也终于知道了真相,两人从此决裂,相互折磨直至死去。
晏凤元不想说这些,他不想让任何人再去说这些事,因为十分不光彩。
晏梓伏又追问:“怎么不说话了?”
晏凤元道:“臣无话可说。”
晏梓伏:“你当然无话可说,你就为了保护你的身世秘密而利用顾知觉?你以往跟朕说得冠冕堂皇,说朕为了一己私情而毁了一个国之栋梁,可如今你自己又是怎么做的?”
晏凤元平静地道:“臣这一生从未因私情做什么事,所做一切皆是为了社稷百姓。臣已竭尽所能补偿于他,若仍是注定有愧,那也没什么办法。”
晏梓伏几乎要笑了:“皇叔,你竟能说出这话来,当真是无情的吗?”
他说这话是为了戏谑,晏凤元却认真地蹙起眉头想了很久才答道:“或许吧。”
晏梓伏摇了摇头:“朕仍旧不信你的话。没有人会不生私情,朕自然不能,顾相也不能,当年的竹樾更不能,就连欧阳珏也不能。皇叔你也不可能。”
晏凤元笑了笑,没说话,也没什么能说的。
事已至此,已经成了一场闹剧。
王鑫和银狐被秘密带走了。晏梓伏并不想留他俩的命,打算顺着晏凤元的计划斩Cao除根。
至于晏凤元,则被软禁进了皇宫后苑当年他母妃所住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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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与他好,就会信他
晏凤元转身的时候看到了欧阳珏。晏凤元也不觉得惊讶,甚至毫无神色波动,默然地移开了目光,上了禁卫军牵来的马。
欧阳珏的表情还有点茫然,身体已经自发地走了过去,站在马前,仰头看着晏凤元。他看了一会儿,抓住了晏凤元揪着缰绳的手。
晏凤元有点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拉开他的手,扯一扯马缰,跟着禁卫军离开了。
欧阳珏看着他离去,脸上的表情十分无辜又无措,仿佛根本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他在家里刚洗得干干净净等人回来困觉,却等来了葛铁,还被二话不说强行带到了这树林子里,听晏凤元和晏梓伏、王鑫、银狐他们说了那些话。
说王鑫和银狐的j-ian|情是被晏凤元陷害出来的,说晏凤元和阿尔伦有勾结,说晏凤元跟阿尔伦是同母兄弟。
都是些什么鬼。
哦,还说晏凤元跟自己在一起并不是为了爱,而是为了晏梓伏???哦不,应该说是为了不要皇位。
……还是什么鬼。
哒哒的马蹄踩在落叶上,晏梓伏骑着马来到欧阳珏身边,低头看了他一眼。
晏梓伏问:“都听到了?”
欧阳珏收回目光,看着晏梓伏:“哦,听到了。”
晏梓伏还准备说话,却被欧阳珏抢白:“你这么做高兴了吗?”
晏梓伏一愣:“什么?”
欧阳珏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么做不对,又摇头,道:“抱歉。”他好像也没什么立场去责怪晏梓伏。
晏梓伏皱了皱眉:“你……”
欧阳珏又打断了他:“皇上,不论王鑫说了什么,他都是叛臣贼子,晋王都是人皆称颂的贤王,臣请皇上明察秋毫,在有确凿证据前不要为难王爷。”
晏梓伏沉默了会儿:“你刚才都听清楚了?”
欧阳珏:“听清楚了。”
晏梓伏:“皇叔……晋王只不过在利用你,你竟还在为他说话?”
欧阳珏:“臣信他,信他此刻所说,也信他平日所说。”
晏梓伏十分不理解,强调道:“可他刚说他平日就是在骗你。”
欧阳珏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臣与他好,就会信他。”
晏梓伏心中一抽,莫名地心虚,仿佛被诘问。这样的想法又令他恼怒起来:“你在怪朕五年前不信你?”
眼前“顾知觉”与记忆里欧阳珏的面容重叠在一块几乎分不出差别,尤其是这副神情,几乎就是一模一样。五年前他判定欧阳珏谋逆,让葛铁去大将军府里宣旨禁足,可欧阳珏却提着枪骑着马闯进了皇宫里。别人都不敢轻易伤了欧阳珏,所以晏梓伏亲手搭箭引弓s_h_è 杀了王追。欧阳珏站在台阶下仰头望着他,目光凛冽,一字一顿地说:“你原来这么不信我。”
……不,他不是欧阳珏。真正的欧阳珏已经不记得那些事了,已经答应要重新开始了。眼前这个只是不识相的顾知觉。
晏梓伏莫名慌乱不安,狠狠一抽马鞭。
马鞭抽在“顾知觉”脸上,落下一道渗血的印子。接着马鞭又一扬,将“顾知觉”的脖子缠了两圈。晏梓伏稍稍用力,“顾知觉”的脖子就被勒住了,白净俊秀的脸涨得通红。
晏梓伏将上身伏在马背上,近在咫尺地盯着“顾知觉”的眼睛,咬着牙告诉他:“阿珏已经回到朕身边了,你就什么也不算了,别逼朕杀你。”
欧阳珏被马鞭勒得眼睛发红发泪,眼里s-hi漉漉地望着晏梓伏。他艰难地用力说话,额头上青筋暴起,脖子上也骨骼脉络尽显,犟着说:“臣衷心感激忠烈侯大恩大德。”
晏梓伏气得胸口憋闷,差点提不上气,抽出马鞭又朝他狠狠抽了几下。抽完了他缓了一阵,又道:“你救过朕,又被晋王所蒙骗,朕不跟你计较,也不会再纠缠你。明*你去吏部问问有什么闲职,好好儿干吧。”
欧阳珏忙道:“臣想再见王爷一面,给他送点衣服用物,请皇上恩准。”
晏梓伏能被他气死,骂道:“顾知觉你还真当自己是晋王妃了?!”
欧阳珏不说话,只眼巴巴地看着他。
晏梓伏气不打一处来,又扬起了马鞭,这回却被欧阳珏一把拽住,没能成功抽下去。
周围的侍卫生怕这“顾知觉”还手,斥道:“大胆!你想犯上?!”
晏梓伏倒是不怕,他只觉得心里莫名地发慌。
僵持了半晌,晏梓伏哑着嗓子道:“你去,朕让你去!”
欧阳珏这才松了手,跪在地上:“谢皇上。”
***
晏凤元被拘的这处宫殿是他母妃生前所居,地处偏僻,又空了许多年,常年失修,东西上都落了厚厚一层灰,还有地方淅淅沥沥地漏水。
所幸侍卫太监们也不敢太怠慢,忙不迭地打扫起来,灰尘扬天飞舞。
晏凤元背手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身旁的一棵石榴树。
这是他父皇与母妃亲手所植,寓意多子多福,但他俩种完这棵树不久就吵翻了天。后来石榴树结了果,晏凤元自作聪明地捧着石榴去送给父皇,谎称是母妃让自己送的。可那时晏凤元年纪很小,还藏不住什么心事,说个谎忍不住心虚,被父皇追问两句就漏了馅。
那是父皇第一次对他大发雷霆,骂他小小年纪就跟母妃一样学着骗人。
然后这事被母妃知道了,母妃又按着他打了一顿。
晏凤元委屈得不行,拆下被单裹了两件衣服文房四宝跟两本书就要离宫出走。
他忍着屁股上被揍的疼走了一个时辰,终于走到了宫门口,当场被扣下,直接移交父皇面前。
晏凤元自小生得好看,红着脸憋着泪的样子格外招人怜,他父皇气极反笑了,检查他的小包袱:“不错,还把师傅布置的功课带上了。”为了这个原因,父皇决定不揍他,只训了一通后道,“你是朕的儿子,除却黎民苍生外没什么值得你哭,记住了?”
晏凤元记住了,抹干眼泪,自己去找太医拿药涂,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回想往事,晏凤元笑了笑,掰下一只石榴。
小太监忙不迭地道:“王爷,这里多年没打理了,您再稍等片刻,今晚暂且住着。还有这石榴树也多年没人理,怕吃着涩口,您……”
晏凤元摇了摇头:“无妨,忙你们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luoqI 的地雷>_<
☆、夜探
又折腾了一阵,可算能住一晚了,晏凤元便遣退了太监们,独自坐在烛下剥石榴吃。吃着吃着,听到外头传来说话的声音。他抬头便看到欧阳珏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门口。
晏凤元也不觉得惊讶,朝他笑了笑,依旧亲近温和:“这么晚了,有事吗?”
欧阳珏晃了晃手上的东西:“一些换洗物什和王爷最近在看的书。若还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我之后也许不能再来,但会尽量托人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