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叔站在旁边,看着少爷小口小口吃饭,每口都在嘴里嚼好半天,决定钻研一些易消化的食谱,虽然丁青已经食不下咽很久了,但是坚持吃饭是人好起来的充分条件,丁叔只能做这些了。
丁少爷倒不是挑食,只是他就没觉得饿。
晚上刘家宴会。
丁青终于看见了妈妈。妈妈憔悴了许多,但仍然强打着精神,她也来赴宴,对于看到丁青有些惊讶,眼里都是漫出的心疼。丁青抱了一下她,给了她个笑容,如愿看到妈妈稍稍放松下来,报以一个微笑。
丁青话不多,看起来有些诚惶诚恐,刘耀则尽显地主之风,长者之范。关怀备至地劝丁青不要太伤心,对家主下黑手的人已经被找到了,处理过了。丁青忽略“敢对丁家下狠手的人起码这里不会有”这个疑惑,沉重地点了点头。
刘耀又带着抱歉说曾会长上位实乃无奈之举,不知道无良报纸为何瞎编乱造污蔑丁青。
丁青表示理解,直言自己资历浅不懂事,辛苦各位叔叔了,且失父心寒,无意c-h-a手,只想一心一意读书,求个心灵慰藉。
刘耀表示读书不是问题,但是还要等等。
丁夫人表示想送丁青出国。
刘耀哼笑了一声,还叫着丁夫人,但语气冷下来,说丁青暂时是不能走的,丁家还需要他。
丁夫人眉头一皱,语调高起来,带着讥讽:“刘先生什么时候对丁家家事上起心来了。”
刘耀带着点得意:“我为丁家鞠躬尽瘁多少年,什么时候不对丁家上心?”
刘耀忽略“家事”的概念,十分强硬。
丁青c-h-a话,带着点怯意,劝双方不必动火,在这里也挺好的,正巧丁青想先散散心再上学,一副还没从打击里恢复过来的样子。
丁青话不多,无精打采,讲话朝着丧气的方向说,时不时就跑神,大口扒拉饭,仿佛只有食物能安慰他的心灵。
刘耀冷漠中带着点同情,看着他。
妈妈的眼里几乎溢出泪来。
丁青就这么晃荡着,偶尔跟着姓田的去出租屋,同时跟刘耀走得越来越近。主要是刘耀时不时会请他过去聊天,丁夫人自然不能让儿子单独见刘耀,每次都作陪。丁青没两次便知道刘耀请他来的真正目的,他告诉刘耀自己不想见妈妈,刘耀一副了然的样子,拍着他的背,挤眉弄眼:“是沾上了吧?”丁青做羞愧状低下头。
刘耀笑起来:“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于是,丁青就给了刘耀一个把柄,期待着刘耀能有朝一日用起来,他才能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丁青一直在思考为什么自己活着,倒不是说他真的在参悟人生道,只是家主死后,丁家还没有完全分崩离析的唯一原因就是丁青还活着,作为下一任家主,即便他现在毫无力量,即便丁家本家孱弱,但总归没有倒下。丁青觉得这很反常,家主都能下手,何况一个少爷,以他对那些叔叔的了解,绝对是斩Cao必除根的类型,留着他蹦跶一定是有理由的。丁青十分焦虑,他有一道护身符,他不知道是什么,能维持多久,有多大威力。为此,他茶饭不思,寝食难安。
妈妈给丁青联系了上学的事,学校留了一个位置,让丁叔准备身份资料,丁青知道后,压下了这些准备,他要等刘耀给他学校上,要等刘耀给他恩惠,刘耀给的恩惠,总是要回报的。丁青手上也许只有一张底牌,却还不知道是什么,所以他要站队。他选择刘耀是因为只有刘耀可选,高更、姜丰对落魄少爷毫无兴趣,赵华山对丁家都没什么兴趣,只想守住他在东北方的一亩三分地。虽然刘耀接近丁青目的不纯,但丁青也是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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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青渐渐厌倦了姓田的,他允许姓田的接近只是想向刘耀示好,刘耀确实也偶尔会请丁青吃饭,但是如果只是这样,丁青赔的绝对比赚的多。
现在丁青坐在出租屋里,心情很差,姓田的照样早早high起来,丁青已经不用吸管了,他盯着黄桌子上的一道白条,白条旁边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在桌子的一滩油渍,深黄色,中心发黑。丁青又将视线凝在这滩油渍。旁边姓田的人模鬼样地扭着,像沸水里抽了筋的虾,仰着头摆动两下,又靠过来,把手伸到丁青腿上。
平时他high以后,常常往丁青身边靠,敢出手,这还是第一次。丁青一伸手就把他推开,姓田的软趴趴地往后倒下,躺在地上诡异地笑了几声,又撑着坐起来,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带着一股吃了豆沙包的口气对丁青说:“我带了更带劲的东西。”
丁青头都没转,只是眼珠移过去,分了个眼神给他。
姓田的在旁边的包里翻半天,手有点颤,因为低着头,张着嘴,口水都滴下来,又吸回去。丁青看着他,一阵恶心,又想这是好事,起码他还分得清什么是恶心。姓田的拿出个针管,一个小铁片盘,一个打火机,一包白色固体,然后得意地看着丁青,小心翼翼拿出一块白色固体,放在铁片盘上,用镊子夹着,另一只手打着火机,从下面灼着铁片盘,于是白色固体在盘上滋滋化开。等了一会儿,姓田的拿出针管,把化开的东西吸进去,用了个橡皮条紧紧地系在自己左臂上,拿着针管对着胳膊,看了一眼丁青,姓田的手法不是很熟练,要扎进胳膊时还十分紧张地深呼吸了一下。
姓田的把活塞往里推,见丁青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便咬咬牙推到了底,然后发出一声悠长又怪异的呻/吟,倒了下去,在地板上扭动,像只上陆的濒死的鱼。
丁青撇撇嘴哼笑了一声,准备开始他的独自时光,但听到旁边的人声音有点不对。他转过头,姓田的扭动的频率很不对,像是癫痫,口吐白沫,手捂着喉咙,使劲抬头想要呼吸,两腿乱蹬。丁青猛地站起来,一阵头晕,看着姓田的发疯,地上的人十分痛苦,手抓地板指甲劈裂。
这种痛苦没有持续很久,姓田的便停止了抽搐,也停止了呼吸。
丁青还是瞪着眼睛没反应过来,他往后退,靠着墙,努力平复心绪,思考自己该怎么办。地上的人彻底完了,裤子下一滩黄褐色。
丁青看到这里,算是崩溃了,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抓着自己的头发,又用手砸墙,砸了两下感觉可以冷静下来了。丁青靠着墙坐下来,房间里的空气已经越来越难闻了,丁青掏出手机,拨给了刘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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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青坐在审讯室的时候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在打给刘耀的时候,丁青是从心里知道刘耀不会让自己死的,但是之后回过神来,刘耀把自己送到监狱里,连个监视自己的理由都不需要了。
刘耀在接到电话后,安慰了一下丁青,叫他冷静,说自己会找人处理。
然后丁青坐在地上,听到警笛声,门被撞开,涌进来人扭住自己,尽管自己根本没挣扎,还是挨了好几下。
坐在审讯室,丁青知道刘耀没打算让自己出去了。坐他旁边的律师丁青从来没见过,那不是他们家的律师。面对警察的时候丁青很平静,态度很好,问什么说什么。过了一会,穿制服的警察出去了,进来了两个穿西装的警察,说是扫毒组,问了几个问题,主要是关于姓田的。他们出去之后,又来了两个穿更好西装的警察,进来十分不客气地坐下来,一个年轻的还笑嘻嘻地叫他丁少爷。
O记来了。
O记很难缠,丁青觉得有时候问题问得像是八卦报纸,但在审完丁青,对面两个警察倒是得到了共识:丁少爷连个屁都不知道。这是事实。他们出去之后,最早的那个警察进来,宣读了针对丁青的诉讼,主要围绕着吸毒指控。丁少爷乐观地想,自己可以体验一下法庭了。对方念完之后,丁青抬头看他:“能不能打个电话?”警察瞪着他:“给谁?”
丁青打给了丁叔,叫他安抚一下母亲,无论如何不要去求刘耀。刘耀的人情丁青可以欠,丁夫人不能欠,况且就目前的指控,他也蹲不了多长时间局子。丁叔在电话那边有点犹豫,想了想还是说出来,刘耀是不会帮他,不仅不会,还要害他。丁青愣了好半天,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丁青挂了电话,坐在审讯室里,看到刚才的警察又走进来,重新宣读指控,丁青看他站直准备念就想笑,念完就更想笑了,他现在被指控谋杀,这样的话,丁青今后绝大多数的人生都会在方格子里了。丁青转头看律师,后者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态收拾自己的东西,收完站起来朝丁青伸手。丁青冷冷地看着他,没动,律师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拎着公文包离开了。
丁青一个人坐在审讯室里,脑子很清醒,全都是他爸爸死去的画面,一帧一帧放,反反复复放,丁青用这些画面凌迟自己,陷进去出不来。
直到门被人推开,丁叔走进来,看见丁青猛地抬头,满脸恨意,又丧又狠,丁叔快速走近丁青:“少爷,刘先生来了。”
丁青马上低下头,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再抬头,对上了刚进门的刘耀。
丁青最终被刘耀接走了,直接到了刘耀家里,丁夫人也在刘耀家。丁青在出审讯室时清楚地看到了姜丰的人,丁青在停车场见过那个人,当时跟在姜丰身边。
刘耀沉痛地摸着丁青的头,好像是自己的儿子经受了不得了的委屈。
丁青看着母亲妆容下盖不住的疲惫,想起自己费心机还是没能接触到真正有用的消息,前途一片未卜,心事无人倾诉,人生第一个男朋友是个杀手,自己住的地方下水道坏了,积水让Cao坪都不能走了,从昨天下午一口饭都没吃……百感交集,千头万绪,不由得放声哭出来。声音很大,刘耀彼时正抱着丁青的头,丁青便抓着刘耀的胳膊,把头埋进刘耀臂弯里,心无旁骛地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