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顾诚之感慨:“这就是爱的力量。”
楚君逸无语之余也画起了顾诚之,怎么说呢,平时什么样,画顾诚之的时候还是什么样,没进步也没退步。
顾诚之故作伤心的要求补偿,被楚君逸面无表情的拍开之后又提笔画起了其他。
等到落笔之后,楚君逸看着画纸上的人像,神情显得有些怔愣。
顾诚之站在他的身边,安静的陪伴着。
画纸上画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子英气俊朗,女子温柔美丽,两人脸上都带着温和幸福的笑容,端坐在院中的石桌两侧,皆是偏头看向作画之人,身旁花草环绕,身后还有几棵粗壮古树。
明明中间还隔着一张石桌,可他们却让人有种自成一体之感,就好像他们从未分开。
“画得很好。”顾诚之将画看得仔细,末了又道:“你们长得很像。”
楚君逸淡淡一笑,道:“亲生父母……自然很像。”
不管楚君逸的灵魂是谁,这具身体都是他们的亲生骨肉,他们有着最亲近的血缘关系,如何能够不像。
“本来……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楚君逸叹息道。
他对父母有愧,十几年下来也没有冲淡那种愧疚分毫,他不知自己该怎样去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长时间的天人相隔,让他们的容貌在楚君逸的脑海之中慢慢褪色,但当他提笔将画之时,以前的记忆却又渐渐浮现,那么清晰,那么真实,恍若昨日不曾忘却。
顾诚之伸手揽住了他的肩,看着纸上的两个人,道:“他们很爱你,你是他们最重要的儿子。”
“恩,我知道。”楚君逸淡淡一笑,神情柔和,但眼中却带着几分伤感。
顾诚之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楚君逸手中的笔,另扯了一张画纸,埋首画了起来。
楚君逸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只等画中之人身形将露,他就知道顾诚之画的是谁。
等到画好之后,顾诚之将两幅画放到了一起,品了许久才道:“你画的比我好。”
楚君逸瞥了他一眼,却没有接话。
不是他画的比顾诚之好,而是父母过世的时候他一直在身边,那段记忆太过深刻,让他根本无法忘记。
顾诚之十多岁就去了边关,之后又是几年未归,等到回京时却连父母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他对父母的记忆只停留在远赴边关之前,那时的他根本就想不到那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楚君逸接过笔,在顾诚之所作的画像上又添减一番,这回的画像倒是更接近于楚君逸记忆之中的顾二老爷和顾二太太。
那时他出了孝期,去拜访这对一直很照顾他的伯父伯母;那时,他们都还健在。
顾诚之看着楚君逸在画纸上勾画,直到他放下了笔,又仔仔细细的看了许久,叹道:“爹和娘,老了很多。”
离家之时,父母正当壮年,一别多年,满头的黑发已经夹杂了银丝,可他身为人子,却一直未在父母身边尽孝。
“他们一直以你为傲。”楚君逸轻声说道。
即使顾二老爷每次提到顾诚之都是用“那个臭小子”来代替,但他能看出顾二老爷神情之中的骄傲和满足。
顾诚之笑了笑,将人抱在怀里,突然问道:“为什么你画父亲和母亲会比画我要好?”
楚君逸呆了一瞬,思索半晌才犹豫道:“大概……是因为记忆太深刻吧。”
“你对我的记忆就不深刻?”顾诚之不满道。
“不是。”楚君逸抬眸看他,认真道:“是因为你在我的身边,我不需要通过画像来回忆你。”
不是他画的不尽心,只是与其看画像,他更喜欢看这个陪在他身边的人。
他的父母已经过世,除了通过画像,他想不出其他方法可以再次看到他们的面容。
顾诚之对这个答案挺满意,想了想又道:“但我画你就画的很好,尤其是那幅……”
“闭嘴!”楚君逸脸色一僵,顿时打断了他的话。
给楚君逸顺了顺毛,顾诚之又低声说了几句好话,好不容易才将人哄好,流转在两人之间的黯然也被一扫而空。
顾诚之的沐休已经恢复了正常,可他一点也不想大好的时光被伤感代替。
楚君逸无奈的白了他一眼,看着桌上的两幅画,道:“等祺哥儿回来也让他认认人,到底是祖父祖母,认不出人可不太好。”
“行。”顾诚之回答得爽快。
也不知怎么的,楚君逸还想再画一幅,垂眸犹豫半晌,还是重铺画纸,提笔蘸墨,细细的画了起来。
顾诚之有些不明所以,主要是他认不出画中之人是谁,就连这幅画的背景,他也感到很陌生。
这幅画很简单,一扇大大的窗,一张异形的床,一个漂亮的女人。
浓墨遇到水就变成了淡墨,淡色的墨痕几乎晕染了整张纸,以示画中的黑夜与黑暗。
黑白两色的画中带着唯一的色彩,那是用朱红色的朱砂调出的颜料,鲜红透亮的颜色点缀其间,为这幅画平添了几分诡异。
顾诚之在这幅画将完未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画的是什么,他想要阻止,但在看到楚君逸的神情时,动作又不自觉的顿住。
楚君逸画的很认真,比画之前几幅的时候还要认真,这是他的心结,也是他的伤。
自从那夜得知了他的前世之后,顾诚之就再没听他提起过那些事。
现在,这种情况是好是坏还未可知,顾诚之觉得有些煎熬。
画完最后一笔,楚君逸将蘸着朱砂的笔放下,静静的看着画中的女人,那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脸上还带着温柔的笑,看过来的目光满是柔情,只是配上她身旁的事物,却会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楚君逸抬手抚上胸口,憋闷钝痛,难受至极,但却不再像以前那般,让他疼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是因为时间的原因?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因为它能冲淡一切的伤痛,可是……
“你没事吧?”顾诚之见他神情怔愣,眉头紧蹙,心里“咯噔”一声,连忙上前将人抱住,担心的问道。
楚君逸呆了呆,缓缓抬起头,原本有些呆板的眸子在看到顾诚之时,像似活过来一般,渐渐的恢复了神采。
“很漂亮是不是?”楚君逸轻声问道。
顾诚之紧皱眉头,默然不语。
“她是我妈妈。”楚君逸勾起唇角,又道:“生我养我,最后又将我送到这里的那个人。”
第112章 心结犹在
画中的女人十分美丽,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那是她最喜欢的一条裙子,干净、清纯,她总说穿着这条裙子就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无忧无虑,天真活泼。
只可惜,那一夜的她却再没有那种感觉,纯白的衣裙被鲜血染红,温柔的背后是极致的疯狂。
鲜红的血液溅的到处都是,血红的颜色爬满了她的手臂,一旁的床上狼狈至极,鲜红得刺眼。
楚君逸一直都记得,记得很清楚,就是这个女人,从他有记忆以来便一直呆在他的身边,温柔照料,细心体贴,只要是她有的都会放到他的面前。
十几年下来从未对他有过一句重话,就算是破了一道小小的伤口都会心疼得落泪……
然而,还是这个女人,将绝望和痛苦一刀一刀的捅进了他的心里。
明明白天的时候还在对他细心叮嘱,可到了晚上便手持利刃,满面笑容的结束了他的生命。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那把刀刺穿皮肉的感觉和声音,冷得刺骨,疼到窒息。
谁都可以伤害他,唯独她不行。
因为那个女人是他最信任、最亲近、也是最爱的人。
再睁眼时,已是在产房之中,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是满心喜悦,连连道贺,恭喜楚三老爷喜得麟儿。
只可惜,作为让众人欢喜不已的主人公却一点也不高兴。
楚君逸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个世界,如果他死了,投胎也好,轮回也好,只要能忘记那些事,去哪里都行。
但他记得清楚,前所未有的清楚,所以才会更加痛苦。
刚出生的那几天,楚君逸是真的想死,但作为一个弱小的婴儿,却连自杀的方法都找不到。
无奈之下,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手段,绝食。
然而,他绝食,身旁的人都跟着胆战心惊,尤其是那个生下他的女人,她的哭声一直回荡在他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