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领他走到一旁接待处,也不提有没有房间,笑着默默打量着他,终于开口问,你说你是药师?霜白点点头。一年级?霜白再点头,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有歧视?之前也没见这样啊……却见伙计呵呵笑起来,那你元素导流理论、默法加持魔纹可学会了?霜白猛摇脑袋。
想制作法杖,这两样是最基本理论,等你学会了就能制作出最简单的法杖了,伙计笑眯眯望着他说道。
少年一呆,还有这回事啊,那他饱含着万年深情,无声告白的法杖该怎么办,留钰又该怎么办呢?他猛地清醒过来,侥幸追问,我要是现在学习,五月初能不能把法杖炼制出来,对方摇头,他又补充我很聪明,不等对方再摇头,他继续补充也很努力——
伙计嘿嘿笑起来,终于向他介绍:“我们铺里最近屯了不少优良法杖,很多是学院高才生拿来寄卖的,你若还不放心,尽管自己到拍卖会上找一找……”
霜白苦着脸将那微冷的冰雪石掏了出来,这……这就是我拍来的了。那伙计眼睛一亮,示意的看向他,霜白便将那枚通透的冰雪石递过去,伙计小心接过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点评道好东西,品质中上,至少十五金,你花多少钱拍来的。霜白纳闷回答二十金,那伙计又说,也差不多了,这年头这这样品质还这么大的宝石越来越少了。
他想了想,又从桌上搬起一本厚厚的画册递过来:“不然这样,我们店里有现成的法杖图纸,你挑张,可以让驻店的师父帮你制作,他们不少是从学院毕业出来的,干这行几十年了,再不放心,店里还有不少学生也在接单,你可以找他们谈一谈,就是费时比较久。”末了他多补充一句,店里师父价钱不等,有不同的保底品质,若低于这个品质,炼坏了店里赔偿。
霜白接过了图册,忍不住问我能自备图纸么,他还是有点不甘心,想要帮留钰找点特别、厉害的图纸。
你看看再说,他在伙计示意下,翻开巨大的设计图册,很快意识到伙计为什么看着他笑了,图纸上画满各式各样的魔纹标记、标注,隔行如隔山,霜白随便指一处一问,那伙计蹦出长串他完全听不懂的解释,霜白这才彻底死心了,估计等他把这些完全搞明白了,留钰生日恐怕早就过了。也正现在,对比过战士兵器结构图的霜白才彻底明白为什么元素师老管力院战士叫野蛮人了。
他在伙计帮助下,选择了留钰能用的最高级冰雪系图纸,说明材料自备后,咬牙定下店里目前空闲的唯一一位几十年经验的老师傅,这位老师傅炼制出来的法杖保底稀有中阶品质以上,与珍宝仅仅一线之隔,当然要价也很贵,足足十金币!
这柄法杖最终品质如何,一看材料,二看经验,三看天意;霜白订下详细契约后也不怕被坑了,冰雪石上有唯一的标志,法杖只有最后嵌上冰雪石后才能彻底成型,也不怕被调包了。他掏光了身上全部的钱,才勉强凑了个首付,剩下八金币等分次验收时再付清。
他硬着头皮终于推开院门,冷气骤然在指间蔓延,门吱呀两声缓缓洞开,少年不由打了个寒战,眼前小院里赫然恢复冰天雪地,竹子药圃上都覆着厚雪,他来不及心疼,眼看结冰水池上方悬空的人影慢慢转过身来。
傅光的传影只是雾状的镜中虚影,半空中斜坐着的墨师凝实得却仿若真人,惟妙惟肖,生冷怒意半点不打折朝少年冲来,霜白浑身一哆嗦,要不是眼前人影发梢、肩膀、脚丫偶尔失真扭曲一下,他当真以为墨师亲自来了。
竹椅上的年轻男人慢慢侧过身来,穿一件雪白高领长袍,歪斜懒散倚靠在竹椅上,单手托着额头闭目养神,虽然年过四十,难得的面容姣好,年轻英俊,一头缎子般的雪发飘散在椅脚,透着说不出的冷淡惬意,很难相信情殇未愈。他斜斜看过来,盯着霜白脚边的啾啾,勾唇笑着,柔声说,回来啦。
霜白冷汗直流,连忙点头,回来了回来了。墨师罔顾他一脸哭丧相,继续安安静静问道,城北死了多少。霜白想一想,十来个,他说,后来学院学生赶到了。这样啊,墨师懒洋洋抬起头来,满头雪发便往肩后垂落,他温柔笑起来,呵呵呵呵,直听得少年心里渗得慌。
冷不冷,墨师兀自换了个话题,见霜白低头不动,再笑起来,我觉着温度刚好,这样老得慢,你说是不是。
霜白点头如捣蒜,不时有冷汗沿着额头滑落,在眼眶跌落半空,忽然猛地往前一缩,霜白往后一退,正好看见竹椅上墨师伸出一只柔和的手,掌中正好悬浮着他刚滴落的汗珠,他后背一僵,瞬间什么都不敢想了。
你很热,墨师好奇的盯着眼前的汗珠,肯定的说道,霜白却惨白着脸猛摇头。这样不热啊,随着那人慵懒的声线忽然隐没,四周景色跟着一转,少年眼前一红,重重热气围困过来,他狼狈的一退,避开了身边卷来的火焰,再看,这哪里还是他家小院,天空y-in沉沉的,大地却火红一片,刺鼻的硫磺味伴着火舌翻腾在一汪汪滚动着的火红岩浆池上空,周围热气一浪盖过一浪向少年袭来。
霜白避开身旁熔岩池子,脚步一动,更觉得浑身被炙烤得热得不行,一会儿内衫全s-hi了,而外套却滚烫的如同刑具枷住全身,他忍不住扯扯衣襟,没扯动,继续扯一下,衣领仍然没有半点松动。
扯,再扯一下我折断你一根手指头,浑身雪白的墨师轻飘飘浮现在熔岩池上,依然慵懒的支额斜望,扯吧,继续扯,反正指头都折断了抹抹药膏我还能让它们一根一根重新长回来。
一根一根重新长回来……霜白没忍住背心一哆嗦,倒不是担心墨师把他手指头全折断了,而是回想起去年跟其他同学前去参观断肢重续所的情景,那哪里是救命医院啊,分明是人间炼狱,一个个缺胳膊短腿的大汉给堵住嘴巴,用牛筋捆在床上,仍然满头大汗面目扭曲浑身痉挛挣扎着,身下被子全s-hi了不知是汗还是尿液。当时他们全部小药师默默达成共识,一定要爱护好自身,万一真的残疾忍忍也就算了,绝不要轻易挑战这断肢重生之苦!
听清楚了,墨师刚才说的是,一根一根让它们重新长回来,不是一次x_ing让你痛痛也就算了,而是想要接连不断的折磨你!当下少年僵立在熔岩池边岿然不动,任冷汗无情的淌落,也任墨师悬浮在半空中慢条斯理数落着他的各种缺点!
以前霜白害怕墨师朝他破口大骂,如今才知道破口大骂也是种恩赐,哪像他现在忍受着百来度的高温,一动也不敢动,任凭身前的恩师慢悠悠的数落一句,想一句,数落一句,接着再想一句,霜白忍着浑身滚烫,只想猛地扑到墨师面前,求您狠狠骂我吧,可是不行!墨师最讨厌没骨气的人,酷热难当,霜白浑身热烘烘的,嘴唇干裂,意识渐渐迷糊起来,脑子轰轰轰轰响个不停。
墨师清澈的话语却一字一字映入他脑中,忽然听见墨师终于问热不热,霜白这回不要命的凭着本能点头,周围一晃,他猛地闪回了恢复原状的小院里,迷糊间霜白感觉墨师抱着啾啾高空坐着,他好容易感觉着清风拂面,浑身燥热突然找到出口,双膝突然一软正要跌地,几道冷风疾驰而来,一道点在少年额头,叫霜白瞬间恢复了意识,两道点在他膝盖上,让他整个人瞬间绷直了。
我最恨人跪我了,你跪那条腿我就给你打断哪条,墨师抚抚怀里动也不动的啾啾,柔声解释,折寿。
霜白乍一清醒,只觉得浑身热气随墨师凭空一点瞬间骤降,整个人仿佛活了过来,他刚松了口气,却感觉颈边有寒气习习,一扭头,看见左臂全胳膊都冻成了冰块,毫无知觉,他试图动动手指,只是徒劳。
“你进我门下……”墨师冷眼望过来:“整天不务正业,不修医术,不炼药也就罢了,还偏偏跑去炼什么刀,生怕人家不知道我虐待你呢,若真讨厌炼药,我不妨替你与长生一说,将你换到锻造系去,我看你刀子炼得蛮好的……”
霜白不敢看他,只顾着摇头,却听那人继续说道,什么时候等你手上冰化了我气差不多也消了,你再到实验室找我……墨师说着要走,凭空转身,脚步又顿了顿,哦,我还忘了你喜欢摆摊,我瞧着不错,你就顺便帮我把这些卖光了吧。
墨师说完走进面前虚空中不见了,霜白眼前景色再度一变,他竟然出现在一个陌生小镇集市上,脚下是个破破烂烂的地摊,地毯上摆着白来瓶水,一个纸牌子写着天然泉水,每瓶二十铜板,拒绝砍价。霜白一吓,赶紧往四周看去,不想一头狠狠撞在周围无形墙壁上,一摸索,居然发现小摊边上有无形的墙壁将他围住,仅在摊前留出块收钱交货的空洞。
霜白赶紧往身上一摸,好家伙,迷匣也被封印了,看看四周陌生人群,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心中一阵悲怆,终于仰天长吼。周围人被他惊动,小伙子,乱叫什么,啊,你这小摊卖的是什么啊,天然泉水,我怎么闻着像普通白水,还二十铜板一瓶,你干嘛不直接去抢钱啊,你脑袋是不是有毛病。
霜白忍不住眼前一黑——
个中艰辛不再赘述,少年以天为被以地为床,饥寒交迫的在集市上待了六天,索x_ing隔着无形的墙也没人能s_ao扰他,肚子饿了实在忍不住只好灌白水,他也不敢多浪费,喝够就好,便使出浑身力气,哭爹求娘,没下限的坑蒙拐骗,在第六天终于坑了个有钱的善良小胖子,回家去了钱将他白水当作治病灵药给他久病未愈的婶婶买下了。随着地摊上白水售罄,霜白眼前再度一晃,一时失去无形之墙支撑,猛地趴倒在自家院子里,与眼前疑惑着的小鱼啾啾面面相觑,他一激灵爬起来,明明幻境解除满身疲惫一扫而空,霜白却猛冲进厨房,忍着那条冻得要死的寒冰臂将各种糕点不要命的往嘴里塞,兽神啊,他再也不摆地摊了……
第23章 告白
很快,霜白被墨师冻住整条胳膊的事情在学院传得沸沸扬扬,他走到哪里都有人认出这个不务正业的弟子来,大家神情古怪的看着他,傅光还特地跑来观察这条独有的冰霜臂,笑了一整天。可霜白还能怎样,他总不能一直待在屋里不去上课吧,除了任人指点,他尽量作出一副木木不在意的表情,可那天街头与一群力院学生擦肩而过,其他人就算了,曜诚竟然也特地停下来,远远观察着他那条手臂,那是什么样的探究眼神,差点没把霜白给气死,对方居然还笑了?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