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亮黄色光斑变为橙黄色,风中掺了凉意,西野睁开眼,竟然靠着廊椅睡了一觉。他呼噜了一把头发,使自己精神了些,往宿舍楼那边走去,刚刚下了山坡就看到了齐屿。
齐屿冲他笑了一下:“随便逛一逛。”
西野微微点了一下头,继续往前走,却被齐屿抓住了胳膊。
“生气了?”
眉间皱起来,西野声音有点冷:“我生什么气?”
他的胳膊很轻易地从齐屿手里挣脱出来,齐屿好像并没怎么用劲,下一秒却又被拽住了手腕。
齐屿拉着西野往他刚刚坐的长廊走去,西野用另一只手去拉开他,齐屿却突然回头,声音放轻:“就一会儿,可以吗?”
西野抿紧了唇,停止了挣动,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前走。齐屿的手直接接触在他的手腕上,很温热的触感,让他那一圈皮肤都发麻。
山上本就没什么人,这会儿天色暗下来,更是看不见人的影子。齐屿靠着栏杆,也没扯其他的,上来先道了歉:“那天没接你电话,很抱歉。”
西野低下头:“不用。”
短暂的沉默后,西野正想离开,齐屿开了口。他好像经历了一番思考,才渐渐吐露了一些内容:“那天,家里有一些事,折腾到很晚……”
西野停住欲走的动作,抬眼去看齐屿。这不是那个惯常的齐屿,他的脸上有着明确的犹疑和嘲讽。
“本来想给你回过去的,就算已经是半夜,但没办法,”齐屿的眼睛和西野的对上,天色昏暗,似乎给他的眼睛周围都蒙上了一层y-in翳,“我没一点心情和外界联系,更不想在那种心情下和你说话……”
西野有些怔怔地看着他,齐屿突然笑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自顾自地坐在了旁边的长椅上,脊背稍稍后靠。他的声音被夜风一吹即散,尾音在西野耳边缠绕着:“真是奇怪……”
真是奇怪,奇怪会把这种本以为不会呈现于人前的心情呈现给你,奇怪会不想把一丝一毫的愤怒和黑暗给予你。
“西野,我们是朋友吗?”
西野在他旁边坐下,半晌嗯了一声。齐屿扭头看他:“但你本来不想。你觉得奇怪吗?”
西野诡异地迅速领悟了他看起来云里雾里的一个问句。是的,他感到奇怪,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感觉,而越往后的一切越让他无法理解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一个模样,他与齐屿,相差如此远的两个人,怎么就并肩坐在了一张椅子上谈论着“朋友”的话题。
“应该的。”齐屿盯着西野,脸上的笑意退去,眼里黑沉一片,“我不想再和那个家有什么联系,但西野,真实的我懦弱得很,没有勇气彻底放弃对他们的依赖,靠自己生活。”
他的呼吸声重了起来。夜色真的降下来了,昏暗中的橙黄退去,苍蓝逐渐加深。西野的心里升起疑虑,但他没说话,也没表现出来。只要他想,他可以伪装出一张完全不动声色的脸,用那副表情生活久了,他早就习惯了。
“所以,我很佩服你,真的……”
西野怪异地去看他,仿佛是觉得他的话让人十分不能理解。他并不是这种生活的主动追求者,齐屿所谓的“佩服”像是讽刺。
“你别这样看我。”齐屿似乎已经摆脱了之前的情绪,“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我羡慕这样自主的生活与勇气。”
西野不同意他的话,但他没有开口反驳。他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虽然绝大部分时候他不会给别人找他诉说的机会。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亭子边上的灯突然亮了起来,黑暗瞬间被驱逐,两人的脸都完全暴露在对方视线之下。西野下意识地去看齐屿,正好齐屿也在看他。齐屿似乎是想笑一下,但他没有,西野这才发现,原来齐屿不笑的时候眼睛里没有光,脸部棱角显得有些冷漠。
“胡说八道了那么多,你不想问什么吗?”
西野摇了摇头。齐屿这才把以往的笑重新挂上了一丝,有些无奈地说道:“真不知道你是不是对什么都没兴趣。”
不,我至少对你有兴趣,但你并不想说。西野在心里说道。
“等以后吧,等哪天,也许我就可以当玩笑说出口了。”
齐屿和西野下了山就分开了。任奔奔大半天没找到齐屿,早就等急了,接到齐屿的电话差点骂人,幸亏残存了一丝理智给憋了回去,只是语气非常不满。齐屿安抚了他两句,问了他在的地方,和西野道了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西野的脑子里盘旋着之前齐屿的模样,他也有厌恶的人与事,还有过不去的坎吗?他们在某些程度上,是不是有一些相像?
他没有过多探究齐屿的家事,既然齐屿不愿意说,西野觉得自己的每一个假设都是对他意愿的背离,他不想这样做。但灯光下齐屿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却挥之不去,西野发现,相较于那个把笑活成了脸的一部分的齐屿,他与这个冷漠的齐屿更加亲近,却并不想看到这样的齐屿。
第16章 证实
宿舍里由于任奔奔这个新人的加入,气氛变得有些僵硬,陈言成和张秦一举一动都带了些小心翼翼,骂人的次数直线下降。
以往陈言成打游戏,有时候半夜一两点键盘还噼里啪啦地响,现在却在任奔奔上了床之后再也不敢制造一点噪音,张秦也不再抢第一个洗澡的位置,默认等任奔奔洗完他做第二顺位。
只有西野还是一切如故,任奔奔也没再表现出要找他麻烦的意思,出乎寻常地消停,整天出去招猫惹狗,这样一来,他在宿舍待的时间反而跟西野差不多同步了。
不过即便任大哥暂时收敛了些自己的王霸之气,余威尚存,还是支使得陈言成和张秦成了他的两个备用小弟。
陈言成和张秦逮了个任奔奔不回来的晚上互倒苦水,分享信息。陈言成游戏也不打了,抱着椅子背唉声叹气:“我就奇了怪了,任奔奔跟他宿舍之前那几个闹矛盾,把剩下那仨赶出去不就得了,怎么他反倒自己搬出来了?”
张秦没听说过这条信息,脖子伸得老长:“你是说,任奔奔搬咱宿舍来,是因为跟宿舍其他人吵架了?”
“具体为什么不知道,听老张他们几个说的,他们两个宿舍挨着,据说闹出挺大动静的,任奔奔一个揍三个,那仨都不敢还手的。”
“那这,”张秦朝任奔奔的床位努下巴,“这怎么回事?”
“我哪儿知道啊!唉!自从他来了,我游戏打得都没劲了……”
西野正坐在椅子上擦头发,陈言成突然把椅子往他的方向凑了凑,表现出一个探听八卦的姿势:“诶西野,你肯定知道点什么吧?”
西野动作顿了顿:“我为什么会知道?”
陈言成撇嘴,做出一个你别装了的表情:“你不是和任奔奔他表哥,那个齐屿,很熟吗?”
西野盯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们认识?”
额……陈言成短暂地回想了一下,发现西野还真没守着他表现出什么和齐屿认识的迹象。
“我、我猜的……”
西野盯着他,显然不信。陈言成视线闪躲,再抬头发现西野仍旧在盯着他,张秦则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俩。
“哎呀,”陈言成破罐子破摔,“就是你生病那次,那饭和药都是齐屿送过来的,诶?你别怪我啊,是他叫我说是我自己买的,别提他的。”
西野没吭声,只是把视线收回去,继续擦头发,陈言成松了一口气,也没了什么探究的心思,颇有点吃了人家的东西没帮人把事办利索的羞愧感。
西野并不意外,只是证实了一个早就知道的猜想而已。他想起来在游乐园门口,齐屿从地上捡起来向他道谢的那张传单,即使对方只是一个看不见脸的发传单的玩具熊,他仍旧保持着最大的礼貌,给予最应该的尊重。
齐屿对所有人都很好,西野也许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西野好,齐屿是那稀稀拉拉可罗雀的罕有中最温暖的那一个。
第二天任奔奔回来得很早,天还没亮透,西野在卫生间洗漱的时候就听到门锁打开的声响,以及各种叮铃咣啷的动静,等他出来,任奔奔已经爬上了床钻进了被窝。
报到之后第一周不上课,到第二周才正式开课,第一堂课西野没有逃太多,至少要去认一下老师。
上午第二节的课,他九点半准备出门的时候任奔奔在床上还是毫无动静,张秦和陈言成收拾东西都轻拿轻放,生怕惊醒了他。
教室最后几排倒是坐得挺满,前三排只零零星星坐了三四个人,宋知良身为这学校不多见的一朵奇葩,不出意外地坐在最前面,老师的眼皮子底下。
西野从后门进去,随便找了个后面位置坐下了。临上课前,宋知良要去卫生间,正好看到百无聊赖看着窗外发呆的西野,他的愤怒已经全部消失了,时隔二十多天再看到西野,那点天涯相知与拔刀相助的亲近再次被唤醒,但他有点拉不下脸,索x_ing也当没看见。
中午西野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看到了钟爱外卖的陈言成,跑上跑下在人群中灵活得像一尾泥鳅,等他回了宿舍,任奔奔扒在床头迷瞪着看他:“我的饭呢?”
西野理都没理他,当没听见,站在衣柜前换衣服。
任奔奔清醒过来,揉了揉眼,正好看到西野脱掉衣服,露出的□□上半身骨r_ou_均亭,线条流畅,盖了一层薄薄的肌r_ou_,是看起来就很健康的小麦色。任奔奔撇撇嘴,不动声色地捏了一下自己软塌塌的胳膊上的r_ou_,在内心对自己n_ai白n_ai白的皮肤嫌弃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