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问鼎 作者:捂脸大笑(五)【完结】(40)

2019-02-07  作者|标签:捂脸大笑 强强 平步青云


  最好的法子,就是以静制动,徐徐回撤。不管敌军是何打算,都要按照自己的步调来。
  王昌听到这话,明显犹豫了一下。但是犹豫并未持续太久,他很快点了点头:“世子言之有理。大将军发兵的消息,应当已经传遍晋阳,必是梁子熙畏惧后方生乱,才想提前发兵。粮道虽失,但我军仍有六万,不足为虑。传令下去,拔营回撤,小心提防敌人!”
  这是万全之法。不论是王昌还是段疾陆眷都做足了准备,然而最终返回井陉时,等待他们的,却是另一个噩耗。
  ※
  这几日,梁峰没怎么休息,日日都在静候消息。乐平进展的极为顺利,孙焦和田堙联手击溃了幽州兵的后军,潜伏在井陉中的尖兵,又趁势夺回了陉道。整个后路通道彻底掐断。
  剩下那六万敌军并是没有草率行事,缓慢的返回了上艾。这也在意料之中。等待他们的,其实不是偷袭,而是正面打击,只是需要等待时机。等待那从幽州传回的结果。
  那结果,并未让梁峰失望。
  王浚被杀了。在自己坚若磐石的大营之中,死于非命!
  奕延带着两千轻骑诈降,一举袭杀王浚,使得大营溃败。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消息不会有假。位于赵郡的兵马已经开始攻打常山郡,不会再有人打通井陉了,留在并州的那六万鲜卑兵,彻底成了孤军。
  一切都顺利的可怕。只除了一样。奕延并未率兵回返,而是转了方向,前往蓟城。
  他带着攻破了王浚大营的残兵,去打蓟城了!
  梁峰当然清楚此刻攻蓟城的意义。那是王浚的老巢,虽然他那嫡子如今年幼,但是还有数名成年庶子身处城中。大营溃散根本死不了多少人,就算有所伤亡,也不过损些皮毛。一旦有人把这支大军整合起来,死了王浚又算得了什么?换个主帅罢了。那将是一个对并州心怀恨意,不死不休的恶敌。
  而奕延,不允许有这么个敌人盘踞在并州之侧。他要把所有的威胁x_ing,消灭在萌芽之中!一旦蓟城大乱,敌军就失了粮道,失了主心骨。不论是哪方人马,都不可能把心思花在并州上了。他们要尽快赶回幽州,争夺王氏一脉留下的权力。除了王浚的嫡系外,还有关系并不怎么亲密的段氏和宇文氏,甚至慕容鲜卑和拓跋鲜卑也在虎视眈眈。数方人马,会先把幽州搅得天翻地覆!
  而这,就是并州发展壮大的最好机会。
  奕延的战略眼光,实在无人可敌。但是他要付出的,又是什么?一支残兵,奔驰数百里,前往敌人老巢。他们能回得来吗?
  胸腔某处,痛得厉害,犹若刀搅。梁峰伸手,抵住了面前的书案。那日下令出兵,当晚,就有密信送到。里面的每一个字,梁峰的记得清楚。奕延说要向他请罪,说不会辜负他的心血。可是自己所要承受的危险,只字未提。
  那信,简直犹如诀别。
  “去上党……”不知停了多久,梁峰终于开口。
  “主公?”一旁静候的孙礼有些茫然,王浚身死的消息都传来了,主公为何还会如此……失魂落魄?他们不是要胜了吗?
  “我要去上党。”梁峰没有在乎孙礼的错愕,长身而起。
  什么?孙礼这次是真的惊了,连忙阻拦道:“主公,现在局势还不安稳,若是去了上党,晋阳生乱可如何是好……”
  王浚丧命,大营溃散的消息并未传开。现在有不少士族只知幽州要大军压境,正心思频动,想要趁乱生事呢。若是主公离开,岂不是给了他们机会?
  “该乱的,这次不冒头,也会有下次。我走,岂不是给他们方便?”梁峰的声音不大,但是话中森冷毕露。
  孙礼打了个寒战,主公这是想引蛇出洞?是啊,一旦主公前往上党,摆出一副迎战态势,何愁那些墙头草不趁乱而出?杀了王浚,又铲除心怀不轨的士族,内忧外患就一并解除。这才是万全之策。
  不过该谏言的,还是要谏。孙礼又道:“既然如此,主公务必带足兵马,以免乱军袭扰。”
  梁峰点了点头,并未多言。这只是为了诱敌吗?不,他要去上党,去那里等奕延归来!并州之战还未结束,他实在ch-ou不出兵力援驰,更跟赶不上奕延的脚步。但是至少,他能到上党等他。在距离陉道最近的,第一时间等他归来!
  他会回来的。
  梁峰迈出脚步,步履微微有些摇晃。但是很快,他就止住了微不可查的颤抖,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第271章 惊弦
  大军开拔, 作为后方的蓟城, 其实并不清闲。保证粮道畅通是最关键的一环。支撑十几万大军的粮秣, 可不是轻轻松松就能随军运走的,需要相当数量的役夫、牛马进行搬运。亏得幽州不缺牲畜,又能从冀州借粮。否则只是运送粮秣, 就能伤了元气根本。
  不过蓟城的守兵,这些日子颇有些懈怠。机要重臣尽数随都督出征,城防的担子着实轻了不少。每日验看也不过是辎重和调粮的军令,千篇一律,久而久之自然让人乏味。也亏得是战时, 还有禁令要守, 否则难说这些兵油子会成什么模样。
  然而今日, 骤然生变。
  一支五百来人的轻骑,顺着官道疾驰而来。马蹄翻飞, 犹若奔雷, 到了城前也没停下的意思。城门侯大惊失色, 连忙派人去拦, 位于队首的校尉已经高高举起的手中符节:“军情紧急,速开城门!”
  那是大将军的符节!持符者,莫说是城门,就是将军府也可随意而入。那城门侯定睛细瞧来人打扮,面色更是大变。这群兵士甲胄破损,衣衫带血,还有不少人身上有伤。显然是经过一番搏杀,才冲出来的残兵。
  是什么让他们急急赶回蓟城?难不成前方大营有变?
  也顾不得对方人数了,城门侯连忙让开通道,放人入城。下面兵士个更是心有惶惶,看着那队人马消失在了大街尽头。
  然而他们不知道,这群人入城之后,便分成了两路。大队直取将军府,剩下数十骑则调转马头,向着城东驰去。
  片刻不停,那支队伍很快就到了将军府前。见到大将军的信物,守卫哪敢阻拦,立刻带人前往大堂。如今在府中坐镇的,乃是王浚的心腹刘司马,专门负责大军粮道后路。听闻有人带着符节前来,不由吃了一惊,连忙出迎。
  为首那位校尉见到了刘司马,急急上前两步,跪倒在地:“前军遇伏,大将军命危!江长史命我等前来报信!”
  他伸手递上了王浚的信物。拿着符节,刘司马冷汗都下来了,这东西万万不能作假,更不可能轻易拿出。可是出兵刚刚几日,怎会如此?
  刘司马握紧了符节:“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校尉面上显出惊怒神色,低声道:“乃是冀州都尉奕伯远诈降,乱了大营。江长史正在同诸将军整顿溃兵,还特意吩咐蓟城留意后路,以防被袭。”
  “大将军呢?伤的可重?”刘司马追问道。
  “极重。不知能不能撑到回返,因此城中当早作准备……”
  听到这里,刘司马看向这校尉身后的兵士,幡然醒悟,立刻起身:“去请蒲将军!还有瑸公子……也速请来!”
  蒲雯乃是王浚心腹爱将,也是城中守军之长,叫他是理所当然。但是请王瑸前来,用意就深刻多了。虽是庶子,但是王瑸颇受父亲重用。在王浚离开蓟城之后,留下来的亲兵都由他一人统领。
  若是平日,这安排再恰当不过。但是若王浚身死呢?他那嫡子王胄年方七岁,哪能拼得过王瑸手下势力?一旦听闻父亲身死的消息,王瑸怕是会起夺权之心,坏了继嗣大事。必须尽快招他过来,稳住手下兵士,等待大将军回返蓟城。
  难怪只是报信,江长史就派了四五百人!
  刘司马忍不住低声吩咐一句:“等会你们要见机行事。若是有何不妥,胄公子就在西阁,立刻前去护卫!”
  那校尉也不多言,干脆利落的点了点头,带着身后十数名兵士,退到了一旁。然而还没等刘司马想好要怎么处理此事,外面已有人禀道:“瑸公子求见。”
  来得好快!刘司马心知不妙,连忙起身迎了出去:“瑸公子……”
  王瑸可没兴趣寒暄,断然道:“听闻范阳来了消息?前军情势如何?”
  他也听说了有人持父亲符节入城的消息,哪能坐得住。立刻赶了过来,想要问个明白。
  “这,前军是遭了伏击,大营兵溃,正在收拢兵士……”刘司马没有把话说全,企图先稳住对方,等蒲将军来了再作打算。
  然而王瑸不吃这套:“信使才哪里?带他来见我!”
  “瑸公子,你可曾记得末将?”身后有人问道,问话之人,却不是之前那个校尉。
  王瑸望向说话那人,突然皱起了眉峰:“你……你是……”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然而还未等他开口,那人已经踏前一步,手中长刀一亮,刺入了刘司马背心。根本没有防备,刘司马的双眼猛地睁到了最大,手足一阵乱颤,断了呼吸。
  这一下来得太过突兀,别说是王瑸,就是他身旁亲卫也没反应过来。可是他们反应不及,有人却动了。那十几名信使齐齐举刀,扑向了王瑸和他身旁亲兵。一方有备,一方无心,顷刻之间,王瑸身旁亲卫被杀了个干净,他本人则被缚了双手,扔到了杀了刘司马的凶手面前。
  “你是那羯奴!”王瑸此时终于反应了过来,惊怒交加,大声吼道。
  他是见过奕延的。当年同梁子熙会面之时,奕延正在身边。虽然两人未曾通过一言半语,但是此子样貌独特,怎能分辨不出?
  这羯奴怎么到了蓟城?父亲不是打算拉拢此人,甚至决意联姻吗?等等,他杀了刘司马,还有父亲的信物,难道是……王瑸不笨,顷刻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脸色也变得煞白起来。
  奕延倒是没有立刻回话,那双灰蓝的寒眸在他身上一扫,突然问道:“敢问王胄、王裔两位公子何在?”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语气也不怎么强烈。王瑸怒火上头:“贼奴!休想从我嘴中得出……”
  他的话没说完,冰冷的刀刃已经劈了下来。王瑸只觉耳根一痛,黏稠鲜血便喷溅而出。他的耳朵,被奕延削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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