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重烈提高声音不耐烦道。
“鲜风国主子嗣共有十二名,二皇子年幼早夭、六皇女外嫁他国、七皇子战死沙场……”宦官仍不急不慢缓缓说着。
重烈打断其听着极度不顺耳地声音道,“我自不会选那些已经死了或者离宫的人,既是与神族后裔定下的契约,我自会遵守君子之道。”
宦官笑了,那抿嘴低头捂口的姿势,显然是学了那帷幕中之人的姿态,即便是不男不女其貌不扬的宦官所学,竟然让重烈有了一种惊艳的错觉,不禁仔细看向帐中那个隐约的身影,心中思量着究竟所坐何人?
正思绪飘散之际,便听见那宦官拍手两下,从远处城墙昏暗的甬道之中,便传来的整齐划一的脚步之声。
一群身着白色丧服的宦官,驾着同样披麻,双角扎白花的牛车,缓缓从那城门的昏暗甬道之中驶出,一共七架牛车,当第一件漆红色的物件完全呈现在阳光之下时候,重烈看清楚了那是一尊漆红色棺材,玄色牌位之上用烫金篆书写:“鲜风国明兆主”。
接着,是另外一具略微朴素的棺材,上书鲜风国太子之名。
紧接着,是第三具、第四具……
重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尸体和棺材他见得太多太多,但如此突入其来的死亡,仿佛在向他高调宣言着抗争。
那七具棺材终按里面长眠者的身份高低成列在城楼之下,宦官们下车垂手垂头而立,悲鸣凄凄。
“所以,陛下只能选择我……”重烈终于听见帷幕中细若游丝的声音,轻柔如若夏日之虫鸣,带着少许沙哑的少年音色,入耳带来内心奇妙的微微震动。
“你究竟是谁!”重烈翻身下马,箭步上前至坐辇边,撩起那白色的帷幕,终于看清坐辇中之人。
那是一年方十六的少年,皮肤因长年不见阳光而呈现一种病态的白皙;似还未弱冠,长发简单束在脑后,落在软枕之上。
他穿着一袭白色锦帛之服,松松垮垮便更显得他的身形瘦弱。
都说鲜风国皇族是神的后裔,风度翩翩,各个均美若仙人、有令人惊艳的过目不忘之容貌,可打量面前这少年,却只有一副病容之脸。
唯有那双黑色的明亮鹿眸,闪烁生辉,一瞧着,重烈便觉得自己仿佛被吸引了进去,难以挪开自己的视线。
“我是如今鲜风国皇嗣的最后一人。”少年开口,没啥血色的嘴唇嚅嗫着,重烈终于知道他为何需要宦官传音,如此近在咫尺的距离,方能听清楚那毫无中气的少年所言,“十二皇子,风夭年。”
重烈觉得手心的竹签攥得太久而有些发烫,微微汗湿的感觉一只蔓延到身后,竟突然有一种被什么巨大恐惧攫住心神的感觉。
虽然只是一瞬,却足以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不适。
下意识看向掌心竹签之上的名字——风夭年三个字赫然在目。
纵然鲜风国用如此激烈的行为保全了这个孩子的性命,但如此的不谋而合仍然令其心中顿生敬畏。
神嗣……
重烈在心中反反复复重复这两个字,不相信鬼神之论的他,竟然在心中有了异样的感觉。
第2章
“十二皇子风夭年……”那今晨坐于重雅软榻之上的戎衣美男,换上了一套浅紫色绣银色牡丹华服,立于重烈桌案之前若有所思道,“若他们以死来逼迫陛下的选择唯一,应该有更好的人选吧。”
“据说他们是在神庙之中抽签选中的十二皇子。”重烈道,“鲜风国人视自杀为重罪,这一点倒是我疏忽了。”
“但陛下,这可是下下之策,谁不知道十二皇子风夭年自小体弱多病,随时随地都会一命呜呼。”
“谁知道这究竟是下下之策,还是上上之策?”重烈低头看着掌心那枚竹签,墨迹有些化开,晕出花一样的形状,仿佛符咒一般似乎暗示着什么。
“皇兄皇兄!”一嘹亮而鲁莽的声音莽莽撞撞随着人影冲了进来打断他们的谈话,“要死了要死了!”
“何事慌慌张张?”重烈瞧着自己这个永远没长进的弟弟,可对方的注意力却被帐内的独孤休吸引了过去。
“哇,独孤中郎这身衣服可真漂亮,衬托你皮肤白皙如玉、气质更儒雅脱俗,今晚儿不如再陪我喝上……”
重雅刚嬉皮笑脸凑上去,却瞧着独孤休有些厌恶地拧拧眉头,退后了一步。
“玉城公殿下请自重。”独孤休拱手道,“属下是武将而非陪酒男侍,即便在此驻军三月有余,玉城公殿下也应该与全军共甘苦,而非见了俊美男子便胡来。”
“我又没把他们怎么样,不过就是喝个小酒、捏个小脸……”重雅咕哝着歪歪嘴,“独孤中郎真无趣……”
“话说,究竟对我的中郎将做了什么,让他今日上了你的软榻?”敖烈主歪头饶有兴趣瞧着弟弟和独孤休对话,不冷不热地插话进来。
“我没有,他自愿……”重雅话音还未落,便听见一边独孤休不紧不慢道:
“玉城公殿下昨夜来我帐中对我说……”
“独孤休你闭嘴!”重雅上前想捂住独孤休的嘴巴,伸手却怎及敖烈第一武将独孤休的灵活,一个飞步已经立于敖烈主重烈身侧。
“玉城公说,若今日我不上他的软榻,便连夜逃兵去嫖妓。”独孤休不急不慢缓缓道,那双上挑眼角的凤目便显露出了几分狡黠。
“你……你……”重雅指着这轻而易举出卖了自己的独孤休,余光却瞥见一边的皇兄阴鹜的眼神,几乎可以将自己掐死了。
“逃兵?嫖妓?”重烈冷冷笑了笑,那嘴角微微上翘如同一把弯刀,将重雅戳了半个魂飞魄散。
“没有,我只是随便说说的,皇兄……皇兄!”重雅灵机一动,突然想到来帐中的目的,指着帐外的方向大声道,“对了皇兄,我来了是为了告诉您,是风夭年,十二皇子风夭年快死了!”
风夭年帐中,重烈靠着帐柱双手环抱于胸,面无表情看着医者僵硬恐惧的表情,听着对方战战兢兢低头禀报着:“十二皇子素有沉疴,加之父兄姐一夜死尽,打击过甚导致……”
“导致血气混乱、心肺皆虚、恐凶多吉少、小人不才无回天之力……”重雅接过话顺溜溜地说了下去,嬉笑着看着一膝盖跪了下去发抖的医者,“行啦行啦,你都是第三个说同样话的人了,出去吧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