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扶好岩壁,别再掉下去了,否则没人能救得了你。”重烈将风夭年拉了起来,自己坐在一边,口中咬着布条的一端,一边用力将血管封住,但却眼见着下半截小腿已经乌黑,这蛇毒看来不轻,若不及时处理或有性命之虞。
重烈咬咬牙,握紧手中短剑,便要将那伤口周围发黑的肉挖出来,还没下手,只瞧见风夭年已经俯下上身,凑近了伤口之处。
“你干什么!”重烈大惊,想挣扎却又怕他从岩石上掉下去,便觉得伤口一阵剧痛,风夭年吮吸了片刻,吐出了口黑血,接着又埋头第二口。
“够了……”重烈拉住风夭年的衣袖,瞧着他根本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大声吼了出来,“够了,风夭年!你根本不需要做到这份上!生死随我,你看着就好!”
“那你去死好了。”风夭年哼笑冷道,“然后就让你忠心耿耿的中郎将将我殉葬,这样你便快活了?”
“可要我写遗诏,保你周全?”重烈挑眉瞧着对方,说着便要沾着地上的毒血在石壁上写字起来。
“你疯了!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风夭年怒了,一巴掌将对方的手打开,压住重烈的腿便继续吸吮伤口,“不想废了这腿就乖乖坐着!”
“说实话……夭年。”重烈瞧着风夭年专心致志的样子,凑过去对着他的耳朵低语道,“你是不是恨我到想吸我血,吃我肉的地步了?”
他的声音很轻,凑近耳朵的气息让人痒痒的,夭年懒得理这那生死开玩笑的家伙,伸手推开他的脸,连瞧也不瞧他,一口一口将黑色的毒血吸出来,直到伤口终于流出鲜红的血液,方才松了口气。
“现在,就等着上面的人救我们了。”风夭年擦擦嘴抬头看着峭壁之上,有人声动静传来,却怎么都看不到人影,应是尚未搜寻到这一处。
“我们在这!”风夭年冲着上面高声呼救,却发现身边重烈软绵绵的似瘫软下去,低头一看,竟瞧着他面色苍白浑身无力一般,向一侧翻倒,整个人便要落入那万丈深渊之中。
“重烈!”风夭年大惊,扯着对方的衣衫将他拉向自己,他嘴唇发紫,显然已经是余毒发作弥漫到了全身,方才想起刚刚落下山崖之时,重烈用短剑为缓冲使用了内力,必是那时便使部分毒液弥漫开来。
“有点晕……罢了……”重烈睁开眼睛挣扎道,但显然毒液已经让他平衡失控,竟再一次倒在风夭年怀里。
“快来人!”风夭年急了,冲着上方大吼,“我们在这里!快来人!”
“一时半会……死不掉……”重烈吞了口唾沫道,“独孤休一定会很快……找到我们……”
“别说了,别说话了!”风夭年捂住重烈的嘴巴,“你要保持绝对安静。”
慌乱和不知所措,让夭年有一种五脏六腑被燃烧起来的感觉,明明中毒的是重烈,自己为何却如同中毒一般混乱无助起来。
他只是想着能回王城不要随军出行,可却没想到重烈竟舍身相救。
捂着重烈嘴的手被对方轻轻捉住了,慢慢反了过来,然后在手背上落下了冰冷的一吻。重烈苍白的脸笑了笑,便合上了眼睛。
“重烈!别睡!”风夭年不敢摇晃,只能大声在他耳边喊,这个从不会屈服和软弱的君王,就在自己的怀中慢慢失去意识。
如此强大看似不可摧毁的存在,原来亦不过是个脆弱生命的灵魂。
曾经觉得他是可恨的、残暴的,不仅夺走了自己的江山国土,甚至连自己的身子和心灵都想夺走,可拥着这一具慢慢瘫软无意识的身体,风夭年突然觉得原来自己才是那个最可恶的人。
一味逃避、一味抵抗、一味用憎恨和漠视、远离和冷淡来抵御他的真心——原来和愚蠢没有两样,都让自己失去了正确判断的能力,让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计谋,变成如此不可收拾的残局。
第42章
出兵之事暂且搁下,国主陛下身体抱恙暂时回宫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敖烈国上下,但却只有禁宫之内的亲卫才知道,国主的伤势有多沉重。
赤幸并非顶尖剧毒之蛇,但重烈以内力将短剑刃嵌入山壁之中,却让毒素迅速在全身扩散,没人知道他的性命究竟能不能保得住。
风夭年在重烈的跃龙殿外转了两圈,终于看着重雅一脸愁云地走了出来,“他怎么样了?”
“你着急他,怎不进去看看?”重雅蹙眉不悦,“皇兄一直叫你的名字……”
“是我不让他进去。”独孤休冷语传来,双臂环抱于胸,看着重雅和风夭年,“陛下出征多次,心思缜密,即便是在深山之中夜宿也未曾被毒蛇所扰,更何况是一条小小的赤幸,居然让他现在生死难测!”独孤休恨道,那眸子中的火气若非重雅在场,似是要当场将风夭年斩于殿前一般。
“你真是高明,为了让陛下不出征攻打鲜风叛军,竟然不惜以身犯险!”独孤休上前一步质问道,“你明知陛下对你情根深种,所以才如此有恃无恐对么?”
“喂!喂!降降火,降降火!”重雅瞧着情况不好,慌忙一把抱住独孤休往后推了推,“皇兄毕竟现在叫的是风夭年的名字,你让他进去瞧瞧又有什么打紧,说不定会对皇兄病情有益?”
“让他进去?”独孤休冷笑道,“只怕他一刀子就捅下去了!”
“杀他需要这么费事么?”风夭年开口看着独孤休,“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和他日夜相处过多久,若我真要上刀子,早在半年前就被你们碎尸万段了,还需要等到今天听你这般质问?”
“你无须多费唇舌,我可以直接告诉您——太医说了,若今日傍晚之前陛下还不能恢复意识,便……没了生机。”独孤休强抑悲哀痛道,“这下您可满意了吧!”
“你让开,我要见他!”风夭年觉得腿有些发软,这个消息太过突然,已经六天了,明明已经撑了六天了,原以为会越来越好,为何竟是这个结果?
重雅瞧着风夭年骤然煞白的神情,原本还觉得惆怅绝望的心绪便生了一股子坏念头,玩味吹了个口哨,拉住风夭年的手便掠过独孤休的阻拦,向着鳞屋走去。
“殿下留步!”独孤休慌忙追上前,却被重雅回头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