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没有回应。
胤禩有点失望:“四哥不愿意？”
“自然不是，”胤禛叹息:“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胤禩的笑容有些僵硬:“四哥的意思是……有很多事瞒着我么？”
胤禛淡淡一笑:“你想多了。”过了一会，这才悠悠地说:“良母妃的事，我的确知道，可是却不是全部。”
胤禩目光清冽:“正好，我或许知道你不知道的那一部分。”
“嗯。”胤禛点了点头:“良母妃来拜托我，说一定要照顾好你。她是在诀别，我看得出来。但问她原因，她却什么也不说。”
“你为什么不阻止？”胤禩有些激动:“提前告诉我，也好啊！”
胤禛摇了摇头，看着难过的胤禩，什么也没说。其实，他可以告诉他，良妃就算现在不死，也活不了几年了。她被人控制了一辈子，低眉顺目了一辈子，是希望在最后的生命里，自己选择一次，为胤禩，实现自己最后的价值。
只是，那是胤禩的额娘。胤禩并非不懂，只是不能接受。那他也只能迁就，让他怪他怨他，找到情绪的发泄口。
“四哥，”胤禩平息了下情绪，问:“胤褆的巫蛊之事和我额娘有关么？”说到胤褆时，不免有些咬牙切齿，很多事，和他都脱不了干系。
“嗯。”胤禛点了点头:“良母妃有一次不慎听到惠妃和大阿哥谈话，胤褆说你聪明太甚，怕有一天也会是他夺储的障碍。说有一个相术之人叫张明德，有些道术，琢磨着利用他的巫蛊之术来打击你。顾着兄弟之意，也不把你致于死地，又不会妨碍他，正好。”胤禛淡淡道:“我想着这件事，便让他坐实这巫蛊之名，也不至于脏了我的手。”
“你怎么让三哥知道的？”胤禩幽幽地说。
“不过是让三哥真的看到了那些东西罢了。”胤禛轻描淡写:“那些东西，那个什么张明德的不是有很多么？”
胤禩若有所思:“这样甚好，张明德也是个祸患，被处理掉了也好。”
“三哥自己动的手就更好了不是么？”胤禛仰头问:“腿有没有好点？”
胤禩点了点头:“很好。”也不知在回答哪一个问题。沉寂了许久，说:“四哥，记得你大婚那一年，我执意和胤褆一路么？我是受制于人，迫不得已。”
胤禛听他说下去。
胤禩恨恨地说:“额娘的身体一直不好，我从来都不知道原因。额娘一直说是因为年轻时受了寒的缘故，但那年我知道，原来惠妃一直在给额娘喂一种毒药！”
胤禛很震惊:“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胤禩说:“那种药吃了便得一辈子吃下去，若是不再吃，便会生不如死。可太医来看，却不能诊断出来。我不能看着额娘痛苦，只有听他们摆布。”
“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胤禛皱了皱眉。良妃在宫中毫无背景，只能仰仗惠妃，所以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胤禩闭了闭眼。
胤禛站起身，微微把他揽进怀里，像儿时一般抚慰道:“小八，四哥在这里呢。”
四哥在，就不必害怕了。
胤禩吸着鼻子:“我本来想把事情都解决了，再和四哥说清楚的。”苦笑:“可惜，面目全非，乱七八糟。”
“无事。”胤禛莞尔:“以后我们俩一起，便无往而不胜了。”
“呵，”胤禩忍不住挖苦:“算了吧，等皇父复立了太子，你觉得我们还能怎样？”
“二哥说过一句话，”胤禛看着胤禩的眼里是满满的宠溺:“也许君王另有他人，但他却是唯一的太子。”
“你想当君王？”胤禩微笑。
胤禛微微颌首。
胤禩笑容开始扩大:“我也想，怎么办？”
胤禛的脸慢慢贴近，唇落在了他的唇角。只听他轻轻说:“自然，你是我的君王。”
纵然城漩一遍遍叮嘱胤禩一定要小心，叮嘱到自己都烦了，然而该来的总是会来，何况这是一个胤礽设计许久的局。
胤礽不在乎人心，所以当他看到那些人支持胤禩时，他反而高兴。那些儒臣，不过翩翩风雅，却没办法撼动帝位。这生杀夺与，从来都只是帝王的专利。
那些朝上保举胤禩的重臣，的确不乏为胤禩风度所折服的，但还有一部分却是胤礽的人。胤礽太了解康熙了，所以，胤禩也注定生不逢时。
被康熙那样声色俱厉地训斥，胤禩跪在那里，却低了头，微微含笑。所幸，皇父顾及了死者的情分，没有利用他母族的卑贱而侮辱他。只是差点说了，最后却没说。所以被骂柔j-ian成x_ing，妄蓄大志，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自己的确觊觎这位置，而且毕竟也不算好人。
“皇上，九阿哥十阿哥求见。”梁九功平整的语调，没有一丝波澜。
“好，很好！”环视了一圈，康熙的眼风扫过侍立一侧的胤祉，胤祺，冷笑:“都来了，很好，不如把胤禛也叫来，让朕看看，到底是你们这些兄弟是怎么想的。”
胤禩不语，心里也十分忐忑，小九小十都是心直口快的人，现在康熙正在气头上，怕是不太妙。
梁九功答应出去，让胤禟和胤俄进去，便找人去宣胤禛。
康熙恶狠狠地看着胤禩，这个儿子的确是出众的，他这些年也颇为欣赏。但他是希望他可以做一个和福全一样的贤王，不是肖想皇位野心勃勃的皇子。目光转到刚进来的胤禟身上，不悦地说:“胤禟胤俄，你们又来做什么？”
“回皇阿玛，”胤禟丝毫不惧地迎上了他的目光:“儿臣敢问，八哥做错了什么事，皇阿玛要惩罚训斥？”
“结党营私！妄蓄大志！当初和胤褆走的近，怕是谋害太子，也有他一份子！”康熙冷然:“其罪当诛！”
“皇阿玛你不明是非！”胤俄听自己八哥被这样说，顿时气的不行，立刻就跳出来说。
“混帐！”康熙勃然大怒。
胤禟连忙把他拉到一边，跪下道:“皇阿玛息怒，小十为人，怕是皇阿玛最清楚，不值得和他置气。只是儿臣有几件事不明，请皇阿玛解惑。”
康熙安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目光冷淡:“说！”
胤禟道:“选太子之事是皇阿玛提出来的，也说过‘于诸阿哥中，众议谁属，朕即从之’是也不是？”康熙面色y-in沉，胤禟却并不放在心上，只是看着自家面色苍白的八哥，心疼得不得了:“可众人推举八哥，皇父却不愿意，显然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八哥。就连儿臣这般愚笨的人都能看出，皇父心中的人选怕是只有那个被你亲自废掉的那个……”
胤禩心中凛然，连忙出言阻止:“小九！”
胤禟迟疑了下，却还是说了下去:“既然如此，又何必戏弄于群臣？达不到目的，为何又恼羞成怒，迁怒于八哥。如此做法，如何取信于人？”
康熙怒极反笑:“胤禟，你是要反了么？”
“儿臣不敢！”胤禟梗着脖子说:“只是就是皇阿玛天子之尊，也不能事事遂愿！”
“放肆！”康熙拍案而起:“今天这话，杀了你也不为过！”
“儿臣此来，做了最坏的打算！”在所有人为君王之怒所跪下俯首的时候，胤禟站了起来:“儿臣已带了毒药，为了八哥的清白，不惜以死来殉！”
“你以为你死了会有什么价值？”冰冷的声音传来，一直在康熙面前理直气壮的人习惯x_ing得抖了一下。胤禛大步走进来，赶在康熙发怒前，在胤禩身边跪下道:“儿臣拜见皇阿玛，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万岁？你们兄弟串通起来气朕，朕怕是过不了那么久吧！”康熙立刻迁怒到胤禛身上:“你和胤禟他们走的近，就是这么教弟弟的？”
“皇阿玛息怒，儿臣领罪。”胤禛重重地磕在地上。胤禩的余光看见他的额头立刻红肿起来。
康熙看他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又把话题扯到了胤禩身上:“胤禛，你说，胤禩结党群臣，教唆弟弟与朕对抗，是不是罪大恶极！”
“皇阿玛所说极是！”胤禛立刻说，胤禩心狠狠抽痛了一下，却听他继续说:“不过，这都是儿臣的罪过。”
“你何罪之有？”康熙不动声色。
“皇父明鉴，胤禩从小与儿臣亲厚，对儿臣的话十分信服。”胤禛顿了顿，继续说:“我等欲为皇阿玛分忧，辅助储君。便鞠躬尽瘁，希望有朝一日，能得偿所愿。胤禩x_ing子温和，自然比儿臣更得别人喜爱。儿臣便告诉胤禩，要与人结好，不该与人结怨。不想如今出了这些事，也都始料未及。愿皇阿玛明察！”
胤禩低着头，一时不知该不该领他的好意。
“胤禛你能确定胤禩他并无二心？”康熙话里有浓浓的不信。
“儿臣担保！”胤禛斩钉截铁地说:“若不然，儿臣领同罪。”
胤禩微微一怔，突然就想起了以前。胤禛从来都让他自己承担责任，但若是真的要受责罚，胤禛却一定留在那里陪着他。他让他看着他和他受一样的苦，一样的罪，然后告诉他，一样的错误永远不要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