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觉得十四喜欢我么?”胤祥问,似有几分迷茫。
城漩笑了:“这话是怎么说的?十四自然是喜欢你,要不然能和你耗那么久么?前些日子,德妃要给十四找福晋,他还不是硬扛着不松口。”
胤祥笑道:“这也是。”
“怎么了?”城漩撑起身来,笑看着他,调侃道:“你可不是这样的。”
胤祥眨了下眼:“那我是什么样的。”
城漩想了想,认真地说:“你该是那种只要我爱你就一定让你爱上我的人吧。”
胤祥噗嗤笑了:“那也好。不过似乎该改变策略了。”
城漩看着胤祥脸上不掩的算计,默默地为十四哀悼了下。小十四啊小十四,你看你总是这么下不了决心,也难怪你十三哥要玩手段了。
这样也好,城漩又笑了一下,至少四八很好,十三十四也会很好。这世界上的事本来就不能事事如意的。不管怎样,她也可以安心。
“额娘,我先走了,还奉了皇命呢。”十三道。
城漩奇怪:“什么皇命?”
十三笑道:“终究是好事,要和太子一党完全撕裂,那还得借助一下十哥母族的力量,虽然即使不放十哥他们也有办法让他们依附,但恩威并施总是不错的。”
城漩怔了怔,笑得有点勉强:“是么?”
十三呵呵一笑:“自然八哥也实在记挂着九哥和十哥的事。”
城漩有点心不在焉起来,只是点头。但是到最后已不知道胤祥在说些什么。
胤祥回府的时候,胤祯已经回来了。刚进大堂,就看见十四坐在椅子上,似乎在斟酌什么。胤祥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今天累了吧,早点休息吧。”
胤祯没说话。
“怎么了?”胤祥还是很温柔。
胤祯犹豫了下:“我想搬回宫里去住,额娘最近身体有点不好,我也该多陪陪她。”
“好。”胤祥不以为意:“你自己决定。”
胤祯又沉默了一会,又道:“我还是有事和你说。”
胤祥点头:“你说。”还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觉得,我们在一起还是不合适。”胤祯道:“我们都是男人,还是兄弟,我……我不知道这种感情怎么能一直维系下去。”
“这是你的回答?”胤祥即使做好了准备,还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是因为我帮忙算计了你逼迫太后的关系么?”
胤祯摇头:“我承认这件事我的确很生气,但却不是全部原因。你回来之前我也想了很多,我喜欢你,但对我们皇家来说,喜欢这种东西,根本不重要。”
“是么?”胤祥冷笑:“没事了吧,没事我去休息了。”
“胤祥!”竟没想到这人是这种反应,不由就唤出了声。
胤祥回头。
“……我们还是兄弟吧。”胤祯期盼地看着他。
胤祥笑了,这可真天真:“怎么可能?我们没可能再是兄弟,连朋友都不是。”
胤祯的脸色一点点苍白。
胤祥的心痛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残忍地笑:“我们将——连陌生人都不如。”
胤祯倔强地看着他:“你这么说,我,我也没办法。”
胤祥闭了闭眼。按捺下心底的复杂,微笑:“早点睡吧,明天我不希望还得再告别一次。”
胤祯愣在当地,不知该作何反应。明明他是抛弃人的那个,为什么却有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酸楚痛苦遍体鳞伤,那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可是,从来胤祥都会给他台阶,都会让他回头,所以他习惯了被动。如今,竟不知所措。
十三真是坏!
他倒埋怨起别人来了。
刚到江南的胤祯被一道急诏又给召了回去,让人带着弘皙缓行,自己先去,一路上不知换了几匹马,紧赶慢赶。刚进了京城,还没喘口气,就又被召到了宫中。十四认为,他四哥就是在存心整他。
进乾清宫之时还是怒气冲冲,大有兴师问罪之态。
“到底出了什么事?”
胤祥把他拉到一边,尽量心平气和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胤祯的脸色有些难看:“把爷叫离京城,是要合谋把爷的额娘逼死?”
“你冷静点!”胤祥道:“皇上没有想逼死谁,只不过是要弄清楚一个秘密。更何况,那人你也不是不承认是你额娘么?”
胤祯一时静默,却不再瞧胤祥,冷冷道:“我还是去看看额娘。”人都是有感情的,那人对他的好还是没的说的。他也许不喜欢她,但她终究是他额娘。
胤祥默默看着他离去,不自觉地揉了揉眉心。
去到慈宁宫时,胤祯预想了很多太后如今的样子。却没想到她却在软塌上坐着,即使已经有气无力,几乎摇摇晃晃支撑不住,但一双眸子却亮得惊人。
胤祯突然明了,这真的是自己的额娘。坚韧倔强,爱憎分明。鲜明地让他也想要喝彩。
的确,绝食四天,城漩已连眼睛都睁不开。她却还能坐在这里,撑着,是不屈不挠,争的是尊严。见到胤祯,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喜形于色,而是打量了片刻,道:“你如何了?有没有受伤?皇上刑囚你了么?”
胤祯摇了摇头:“额娘,我没事。我让人准备了粥,你多少喝一点。”
太后淡淡一笑:“他真的放了你么?”
十四微微有点发颤:“嗯,皇上不会再囚我了。”
太后这才颤颤巍巍地去拿碗,十四上前一步接过,笑着说:“还是让儿臣侍奉你吧。”
太后闭目点了点头,唇角也有些许笑意:“好。”
胤祯暗叹了口气,心不知怎的柔软了些许。如今也好,两个额娘的命捆在了一块,四哥就算还有什么想法,也该掂量几分。
胤禛让人不要声张,只带了苏培盛一人换了便装,就向八爷府而去。高明见了他,也不怪异,只是低声说:“八爷在福晋屋里。”
胤禛点了点头,嘱咐道:“我去看看,你仔细着不让人靠近。”
高明忙点头道:“奴才省得。”
胤禩正呆在外屋,该是有些许疲劳,竟伏案睡着了。胤禛不由放慢了脚步,也忘记了自己来看额娘的初衷,索x_ing坐在一侧,仔细看他。
仿佛自己登上了皇位,两人之间就再也没有往日那种亲密。自己让他不要改名,和自己共享江山,这人却愈发恭敬,行为举止皆一丝不苟。有日问起,这人很认真地说:“四哥,你知道么?我不想是第二个二哥。”
怎么会?我不舍得。这样的话就要脱口而出,却被胤禩掩住了口:“现在的承诺多么好听都没有用,皇父对二哥的爱还不多么,但皇权便是这样,我理解,也尊重。”
“你不会像他,”他是这么说的,蓦定:“你比他有分寸。”
那人似乎是笑了:“是啊,四哥,这就是分寸。”
胤禩答的合理,他却觉得恼怒。他不需要这种分寸,他希望他们会是亲密无间的,是志同道合的,始终同步一致。希望自己值得这人信任,值得他依靠。他们之间的感情与康熙和胤礽不同,所以应该不同。
胤禩毫无防备地在他面前睡着了,绵长的呼吸,扑在眼睑的睫羽完完全全遮下了表情,就像是个孩子,活在平凡中的孩子。
胤禛知道,像他们这样生在皇家的人,都会活的很累。而如小八这般时时刻刻殚精竭虑,居安思危的却是很少。他似乎从来没有放下过忌惮,也从来没有卸下防备。
“你是想要这个皇位的吧。”胤禛轻轻道,像在自语:“但为什么一切都准备好了,又放弃了呢?”
睡梦中的人不安地皱了眉心。
“其实我不必逼太后说,因为你也知道,是不是?”胤禛继续说,始终没有称“朕”:“上次我去见了胤礽,都没和你说。他始终有本事气我。”说到后来,更像是自嘲:“他说我这个皇帝坐的窝囊,因为所有有关我的事我总会最后一个知道。”
“真可恶。”胤禛有点孩子气地说:“只是那一次,我没有那么生气,因为先失态的终于不再是我。他在烦躁,在崩溃。已经走投无路,所以才气急败坏。人都是这样,不是么?”
“是。”低低的回答,胤禩依然把脸埋在胳膊里,声音也显得有点闷闷的。
“你打算告诉我么?”胤禛问。
胤禩缓缓抬头,白皙的皮肤上淡紫的眼晕显得有些明显。沉吟了半天,似乎在斟酌语言:“四哥,你知道五叔一直在教唆我和你争皇位么?”
“有所耳闻。”胤禛点了点头。
“知道原因么?”胤禩问。
胤禛神色微微一动:“我听十三说过一点。”
“是的。”胤禩肯定道:“皇父和常宁曾经是……”迟疑了下,道:“便是你和我现在的关系。”
胤禛挑了挑眉,听他说下去:“康熙十七年,五叔的长子出生。”
康熙十七年。
胤禛愣了下:“那是和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