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能确定,他现在喜欢的是你?”
“因为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石故渊说,“他或许还没有完全放下那段感情,毕竟他们之间有晓瑜牵绊着;但他接受我,不是因为上一段感情,那么我为什么不能确定?”
“你——你!诶呀,我怎么就跟你说不清!你他妈魔怔了!”郑稚初像患了多动症的蚂蚁被架到热锅上,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停不下来。忽然,他转过身,指着石故渊说,“我算是明白了,他就是你的报应,石故渊,我等着你后悔,后悔那天你可别哭!”
石故渊笑了笑,摸出打火机,幼小的火苗瞬间吞噬了手里的纸。
“你干什么!”
“断后路。”
第五十一章
喜欢一个人,她裙角沾上的泥巴都是最美的花边。年轻人的欲\望,常常与爱情混为一谈,膨胀的荷尔蒙就像火山深处躁动的罂粟味岩浆,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但郑稚初胆怯了,仿佛有柄木剑压在他的喉咙上;就在半年前,他尚可以肆意地臆想自己伤害他,打击他,征服他,以此证明自己的强大;曾几何时,他却生出了“舍不得”的奇妙情感,混杂着敬畏与迷恋——即使对池羽的嫉妒,病毒般奋勇直前地占据了大脑高地,也始终有一处净土,储存着他的良善。
石故渊给自己到了杯水,垂着眼说:“出去吧,去把文件看了,明天我检查。”
郑稚初有些委屈,他打起精神,抱起手臂,一屁股坐到石故渊的床上,胡搅蛮缠地嚷嚷:“不管,我就是幼稚了,我就是小孩儿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吧?要让我看文件,你就得陪着我,咱俩一起看,不会的我就直接问你了,更省时间!”
石故渊翻个白眼,嘟囔一句:“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郑稚初一弯眼睛,咧开大嘴乐:“你骂自己是太监啊。”
石故渊暗骂一声“臭小子”,放下水杯,出门往书房走;郑稚初火箭似的窜到他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你知道吗,其实我最喜欢听你叫我小初,但是在人后你从来不这么叫;还有你说‘我的小公子’的时候,我也挺喜欢的,要是不带嘲讽就更好了。”
两个人肩并肩坐到书房的椅子上,石故渊不耐烦地打断他:“说正事,先来个课前测验。”——郑稚初正襟危坐,侧耳倾听——“我问你,下午我们处理钱有道,你看出来什么了?”
郑稚初说:“好歹画个范围吧,关于什么的?”
石故渊提醒他:“刘勉今天可见不到什么领导,能让他见到的领导都在订婚宴上呢。”
郑稚初皱紧眉头:“你是说刘勉跟你撒谎了?”突然灵光一闪,“你的意思是,刘勉不是什么正好在附近,而是一直和钱有道在一起?他们在一起干嘛?”
石故渊安静地等郑稚初自己思索出结论。
郑稚初回想着下午的一幕幕,慢吞吞地说:“说到张胖子偷走筹码,刘勉好像没多大意外,我以为他是大风大浪见惯了,跟你一样喜怒不形于色。这么看来,刘勉早就知道丢筹码的事,但是没告诉你。”
石故渊接过话头,说:“人人心里都有盘小九九,拿捏人,就要从他们的弱点下手——刘勉的弱点是他儿子,他儿子治病需要钱,你就给他刚够治病的钱,而且花钱要花在刀刃上,不能让他觉得,你给他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不然久而久之,你就失去了他的感激,这会动摇他的忠诚。
“钱有道的弱点是贪财爱权,这种人要适当放手,让他自己去折腾,但在大事上,必须由你来把控方向——他可以是孙悟空,但绝不可以是齐天大圣,而你是如来佛,天涯海角的范围,你务必要让他清楚。记住,欲\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无欲无求的人。”
石故渊抽丝剥茧地给他分析,郑稚初点点头,忽然问:“你是怎么拿捏我的?”
石故渊噎住了,面无表情地回看他。
郑稚初小狗似的动动鼻子,心驰神往,越凑越近:“我一直想问,你是喷香水了吗?没有吧……真的特别好闻,有点像结了冰碴的泉水……还有Cao,树叶……”
石故渊冷笑一声,跟一个随时随地发情的小屁孩儿讨论工作,他就是个傻子!
石故渊推开他的脸,从抽屉里拿出书房的门钥匙,走到外面,把郑稚初反锁在里面;无视郑稚初咆哮踢打,说:“今晚你不用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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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天,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市局刑警队,盖在一堆横七竖八的“尸体”上。
“尸体们”或躺在沙发上,或瘫在椅子里,一个个的脸跟画了僵尸妆一样,眼圈乌黑,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桌面上的座机响了起来,尸体蠕动着,把脸藏进y-in暗的角落;离电话最近的一双手有气无力地提起话筒,气若游丝地说:“喂,刑警队。”
许萍说:“我找你们宋队。”
“是嫂子吧,”接电话的队员打个哈欠,泪眼朦胧地说,“宋队还没起呢,咱们昨儿熬了一宿分析案子,等着我给你叫他。”
说完浑浑噩噩地挂了电话,继续鼾声滚滚。
许萍气得把话筒摔进凹槽,旁边熟睡的儿子吭唧一声,揉揉眼睛,坐起身,小猫似的,迷迷糊糊地问:“妈,咋的了?”
“没事儿,你睡你的。”
宋将晗“哦”了一声,撅屁股滚回被子里;许萍想了想,把午饭做好,边换衣服边说:“小晗,妈妈出去一趟,饭在锅里,自己盛啊。”
宋将晗闭着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许萍给他掖掖被角,提包出发。
宋维斌连着两天没回家,打到局里又不耐烦;眼看离小学报道的时间越来越近,手里将将巴巴凑出来一万二,许萍想,在家坐着干瞪眼也不是回事儿,大不了豁出老脸,她去跟石故渊借。
她来到腾空公司,雄伟的大厦矗立入云,令人望而生畏,进到大厅,前台小姐叫住她:“您好,请问您找谁?”
许萍说:“我找你们石总。”
“有预约吗?”
“没有,”许萍像混进香车宝马的乞丐,她窘迫地扥扥衣服,捏紧手提包有些磨损的带子,说,“要不麻烦你帮我通知下石总,就说是宋维斌的爱人,他肯定知道。”
前台小姐请她稍做,有人给她倒了水;不一会儿,她被特地下楼接她的秘书笑容可掬地请上楼;许萍从未深入过腾空实际探索,紧张地迈着小步到了总裁办公室门前,秘书敲敲门,然后请她进去;石故渊正给他那些宝贝花喷水,鱼缸里两尾锦鲤活泼游曳。
石故渊朝秘书挥挥手,笑着对许萍说:“那天订婚宴CaoCao就结束了,没来得及跟你们道个歉,让你们白跑一趟。斌子呢?”
“在市局查案子,忙,”许萍硬着头皮,扯出个笑脸,“石哥,我今天来,是有事儿求你。”
“坐,”石故渊从冰箱里拿了瓶橙汁给她,“什么事儿,说。”
“我也是没办法了,小晗九月就要上小学,划片的学校,我都打听了,师资不行,但要上重点,就得交钱,我……诶呀,真是不好意思。”
石故渊了然,说:“上重点得交多少?”
“得交三万呢!我手里有一万二,想找石哥你借一万八,石哥你放心,我和斌子就是砸锅卖铁,也给你还上!”
石故渊不做声,取出支票联划拉两笔,盖了章,说:“孩子上学是大事,这是我做长辈的一点儿心意,我让秘书给你存卡里。”
支票上的数字,许萍看都没看着,转手拿到了一张银\行\卡;她再三强调自己一定会还,石故渊笑着送她出门,目送她拐过一条街。
许萍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找了个ATM查看余额,里面是正正好好的五万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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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故渊回到办公室,面色沉郁。他知道,局里要把这宗案子当做桃仙市给新世纪和新市\委\书\记的献礼,难以善了。他主动暗示过,希望能与戴局长开通交流的渠道,可那只老狐狸的太极打得浑然天成,既不得罪也不松口,让石故渊有口难言。
他希望许萍能够主动提出想到他的公司上班,用她掣肘宋维斌;但许萍迟迟放不下顾虑,反倒是石故渊越发焦灼。
手机铃声打断了思路,石故渊看到是池羽家的号码,不禁莞尔;前天晚上教训完郑稚初,他给池羽打去电话安抚了一番,池羽没有过问下午的事,只说:“那你忙吧,照顾好自己。”
石故渊说:“恐怕有阵子不能见了,你和小鱼儿注意安全,如果发现有人经常在楼下徘徊,及时告诉我,我会让人处理。”
池羽忧心忡忡地说:“故渊……很严重吗?”
“没事儿,”石故渊说,“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等我处理好,就回去了。”
“好,”池羽顿了顿,说,“故渊,我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如果只有我自己,我无所谓,但我必须把晓瑜的安危放在首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