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
纪微澜自己都不能准确回答出这个问题,他为什么回来?
是因为昨晚的患得患失,还是出于礼貌x_ing的探望。
或者是仅仅因为他心疼林致了。
来的路上纪微澜就在想,依照林致的x_ing子,会不会林家只有他一个人在扛着医院这边的所有事情。
事实果然如此。
纪微澜忍不住去握住他的右手,几乎都能闻到食指和中指间化不开的烟Cao味。
“我下班顺路。”纪微澜说道。
一阵沉默。林致看上去已经懒得做出反应,只是他的左手还在无意识地摩挲着烟嘴。
“医生怎么说?”纪微澜问。
林致左手上的动作停了,轻声回答:“高烧不退。如果今晚过了还是这个情况,明天就要转入隔离。”
如果今晚纪微澜没有来的话,那么将只有林致一个人,坐在这里等待医生的通告。
想到这儿,纪微澜轻呼出一口气,心里有些庆幸。
他的手握得更紧了,可是他口拙,纠结半点也想不出一句像样的安慰。
“没事,我在这儿陪你。”
纪微澜不想让时间变得太难熬,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话:“其实我是个运气很好的人,你就当旁边坐了个福娃吧。”
林致皮笑r_ou_不笑地说道:“你哪里运气好了?”
“我运气真的很好,”纪微澜轻声道,“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现在还在贫民窟里躲债。还有你救我那次。对了,我公司同事对我也好,我根本没想到还能做平面模特。”
即使他全身上下已经遍布伤疤,有些口子还在淋漓地冒出鲜血,可是这一刻,纪微澜选择毫不顾虑地拥抱住对方。
他站起身,搂住林致,右手轻轻按着他肌r_ou_僵硬的脖子。
林致酸涩的声音从他密不透风的怀抱里传了出来:“真是个傻子。你是真不知道,我都干了些什么混事。”
纪微澜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见过林致在商场上杀伐果决的样子,也见过他在生活里冷酷无情的一面,可唯独现在的他——狼狈、疲乏、真实到不去伪装的模样,是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
“当时我上高中,每天被高利贷追着跑,恨不得在这个世界消失算了。”纪微澜又想起了那段遥远的时光,“我就单方面跟神明请求,我愿意付出代价,只要我能摆脱那种生活。没想到,神听见了。”
“什么代价?”
纪微澜狡黠一笑,松开了手,又坐回到林致的身边:“秘密。”
“所以,就祈祷吧。”他摸了摸林致憔悴的眉眼,“心诚则灵。”
林致盯着他那双眼睛——瞳仁极黑,流转着清澈的光华,都能窥见对面人的影子。明明生了一对柔和的杏眼,却无端带着冷意。就是这股如寒潭般沉寂的冷意,像极了那个人。
林致的神情看上去没有半点波澜,但心里已经暗暗下了决定。他忽然伸出手,遮住了纪微澜的眼睛,掌心的细纹微微触碰到纤长的睫毛,大拇指勾过他额前的碎发。
纪微澜被挡住了视线,对周边的人和事要更加敏感。他似乎能感知到林致下了很大的决心,他还能听见对方比刚刚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以后不会了。”林致的手指在不明显的颤抖。
“如果神你真的听见了。”他在心底暗暗说道,做出了请求。
第18章
凌晨两点。医院。
纪微澜困得直流眼泪,半推半就的被林致抱到了陪护的病床上。林致本来不想睡的,可是纪微澜死死揪住了他的袖子,怎么说都不肯放手。
无可奈何,林致只得躺在了纪微澜的旁边。
床不大,两个人都是和衣而眠,就怕大半夜会横生变故。
林致的衬衫早就皱得不成样子,纪微澜的头还蹭着他的衣领,整个人缩在他怀里。
以前他们也有过同床共枕的经历,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不带任何情欲的拥抱,紧紧相贴,互相给彼此取暖。
好像对方是这个漫长的冬夜里,唯一的火源。
林致嗅到他身上残留的淡而清爽的香水味,这味道似乎还有催眠的作用,或者是这样的怀抱太过让人安心了,不久他的眼皮就耷拉了下来。
林致做梦了。他梦见了小时候。那时候在林家,他几乎是被孤立的,所有亲戚同辈都不看好他能分得林家的一杯羹。
林家的小孩从生下来就被贴上了标签,标注着他们值不值得投资,未来又会有多大的价值。更何况林致还是属于这一代的直系。
他梦到自己爬上了后院的围墙,头顶是一轮满月。他无拘无束地晃着脚丫,看着月亮,仿佛伸手就能触摸到。
正当他想握住那月光,身后有个声音响起。
“林致,你又在干什么傻事?”林新理站在围墙下,抱着个胳膊,被他危险的举动气个半死,眉宇间却有藏不住的担心。
林致笑得开心极了:“我在看月亮。看啊,我就要捉住它了。”
说罢,他似乎想从围墙上站起来。
“啊啊!你别动!你动的话以后别想我理你!”林新理大声叫道。
他这句威胁显然极具分量,林致立马乖乖坐好了。
林新理稍微放轻松了些,倚着墙壁问:“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啊。”林致托着下巴,“看得见摸不着的东西,都好看。”
林新理听了他这话愣了几秒,随即笑出声:“这是什么话。”
林致从上至下看着他清澈冷淡的眉眼都被这个笑容染上了鲜活的颜色。他向后挪了些,朝着林新理伸长了手臂,声音软糯:“哥,接住我啊。”
林新理无奈地摇摇头,却顺从地张开了怀抱:“跳吧。我在呢。”
林致一跃而下。
可他跳了个空。在下落的一瞬间,他看见林新理消失不见了,迎接他的是黑色的漩涡。
林致从梦中惊醒。
与此同时,医生敲门进了房间。
纪微澜睡得不熟,听到动静也醒了。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林致的手。
“林先生退烧了。再留院观察几天应该没事了。”
林致和纪微澜同舒一口气。
刚刚没感觉,林致现在才发现他将纪微澜抓得死死的,几乎快要留下痕迹。
纪微澜连忙穿鞋,等他站起身,才发现林致并没有动,还坐在床上。
“不去病房看看吗?”
林致摇了摇头,掏出手机给林闻打了电话。
挂断后他对纪微澜说:“剩下的交给林闻吧。”
纪微澜更加疑惑:“为什么?”
林致起身穿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他并未立马回答问题,而是走到了窗边,拉开了窗帘。
外面正是晨曦之时,行人稀少,天空还有鱼肚白。但已经能瞧见微弱的阳光从远处的地平线上照s_h_è 过来,足够将多日的大雪和y-in霾驱散。
林致轻声说道:“因为神明听见了。”
回家的路上是纪微澜开的车。虽然两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佳,但比起林致,纪微澜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驾驶座上。
车开上了街道,林致后知后觉地感慨:“原来快到圣诞节了啊。”
“是啊。”路上的积雪还没清扫干净,纪微澜开得谨小慎微,成排的车辆如龟速般前进。
林致还想说些什么,手机却响了。
他们讲了许多工作方面的事情,一直到车开回家了,电话才挂断。
两人并排走着。纪微澜问道:“等会儿休息下吧。”
林致使劲揉了揉脸,试图打起精神:“不了,这两天已经耽误太多工作。我待会儿就去公司。”
他洗了个澡,从头到脚换了身西装。虽然脸色还是憔悴,可人瞧着是要精神了些。
但纪微澜已经撑不住了,基本上头挨到枕头的一瞬间就睡了过去。
临走前,林致动作小心的帮他把被单盖严实了些,表情是他自己都想象不出的温柔。
公司这边林致和秦杨一直保持着联系。但许多重要的文件报告没有林致的签字还是不行。
快要过节跨年了,即使每天都有加不完的班,整个公司上下还是抑制不住的浮躁。
林致也不好意思批评他们,毕竟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秦杨又进来给他搬来了一摞文件。转眼间,林致就被文件包围了。一眼望过去,都看不见他的头。
秦杨公事公办地说道:“林总,辛苦了。”说完拔腿就想走。
“站住。”林致从文件山中探出个头来,“过几天是圣诞节了对吧?”
“对……”秦杨从心底冒出些许不安。
林致清了清嗓子:“送什么礼物……比较好呢?”
秦杨试探x_ing地问道:“是送给纪先生?”
林致不自在地顿了几秒,点了点头。
“看纪先生喜欢什么。
林致皱了皱眉,寻思了一会儿发现他真的对纪微澜的喜好毫无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