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在御,宠辱两忘 作者:我独顽且鄙【完结】(58)

2019-06-21  作者|标签:我独顽且鄙 情有独钟 强强 年下 宫廷侯爵

  乍听这声音,慧海浑身一震,脸上现出放心的神色,重新堆出笑容。

  赵让亦缓了态度,笑道:“李夫人,久违。”

  当那说话之人踏进屋来,不曾见过此人的叶颖登时看得呆了,她久居南蛮之地,所见的汉家女子大多是出身微贱、肤黑粗鄙的终日cao劳之辈,而眼前这新来乍到的女子,却身形高挑,蛮腰纤纤,窈窕若柳,肤白如雪,似吹弹可破,眼波流转间,已是含情脉脉,举手投足,柔弱惹怜。

  “将军是因夫人在场,方如此生分么?”女子向叶颖叉手一拜,眉眼带笑,“妾身子玉,幸会赵夫人。”

  叶颖以五溪族的礼数还了一礼,视线不由在子玉脸上周旋。

  “不唤‘李夫人’,是当改口称呼‘谢夫人’么?”赵让轻笑,初见之时,尚对这前太子妃颇有好感,只是如今心境已变,纵知失礼,也委实忍不住拿了名节来暗讽子玉。

  子玉浑若不察,面不改色,以丝绢掩口,笑答:“将军说笑,妾身寡居,不曾再嫁,怎能改口?倒是将军,封妃的敕书仍在宫中吧?妾身等才该改称‘贵妃’不是?”

  她语罢含笑向赵让,却不料赵让不过微微一哂,不见动容,勃然变色的却是叶颖,五溪族王女猛然上前,朝子玉面上不甚用力地掌掴过去,大声道:“他是我丈夫!不是什么贵妃!”

  子玉捂脸错愕,动弹不得,便是赵让也为叶颖的所作所为怔了怔,回神之后忙把那对母子拉向身边,看着叶颖的怒容满面,欲言又止,唯有苦笑一声。

  小小厢房内一时剑拔弩张,三名女子各据一方,相持不下,赵让哑然,既脱身不得,也只有强行破局,干咳声道:“李夫人,叶颖莽撞,不知礼数,尚请见谅。只是您与诸友将她和贤儿山长水远地带入金陵,在下实难相信夫人与诸友是仁德为怀,善心大作,专为在下阖家团聚而不辞劳苦。”

  子玉终将手掌放下,左脸颊通红欲滴,衬着旁处嫩白,倒生出别样的风情来,她盈起笑意,道:“自是有事劳动将军。可还巧了,无需妾身等相邀,将军大驾已至,这可是天意。此厢房太小,太过局促,还请将军携夫人随妾身移步。”

  她给足台阶,叶颖却不买账,扬了头怒气不减:“别以为你生得漂亮就能乱说话!刚刚打你还是轻的!”

  “莫再失礼。”赵让略一伸手,拦住跃跃欲试又待上前的叶颖。

  子玉唇角微扬,并不看叶颖,只向赵让柔声道:“尊夫人孔武有力,将军真好眼光,难怪庸脂俗粉,不入您的眼。”

  赵让只是微笑不语。

  出了屋来,日头已是偏西,赵让一望不远处那披霞戴彩、褐红独特的七层琉璃塔,便知自己所料不差,此地正是大崇恩寺,那高耸的标识无法掩饰,他心中已有了推断,想起李朗,不知皇帝如今处境,忧心如焚,却唯有不动声色。

  待侧头瞧去,叶颖已将怒火置换了好奇,而紧紧贴着她的贤儿在小心翼翼之外,也睁大圆溜溜的眼,四处张望。

  母子两人皆换上一身崭新汉服,装饰齐备,不仔细端详容貌,两人便与大族门阀的贵妇童子一般无二,只是叶颖涂脂抹粉的颜面上掩不住风尘仆仆,贤儿的谨慎也有别于顽童的大胆放肆。

  赵让看在眼中,暗暗叹息,心头一沉到底。

  将三人带入一座大院,经过穿廊,来到青瓦涂朱的正屋前,慧海未等入内便行合十礼告辞而去,独剩子玉领了进屋。

  屋子甚大,当先是厅堂,两侧各通小径向寝屋,子玉也不多留,向赵让款款拜笑:“将军且与夫人在此歇息一夜,莫要心急,明日自见分晓。”

  待她走后,叶颖母子抑制不住新鲜,在屋内四处察看,进了寝屋,见六扇镶金镂边屏风,更觉有趣。贤儿爬到床上,发觉席上竟有个椭圆形状、中部微凹、上绘白底黑花的瓷器,不由大声惊呼,用力将其抱起,向赵让叫道:“父王!这是什么?”

  赵让定睛看去,笑道:“这是瓷枕,是夏天消暑用的,如今都过了中秋,大概是主人忘了收起。”

  贤儿满脸敬畏地道:“就是个枕头,还要在上面画那么漂亮的花!父王,贤儿今夜可以睡在这里么?”

  赵让不及答话,叶颖却板住了脸,向赵让冷笑:“你们汉人的怪东西还真多,难怪你……”

  “别在贤儿前……”赵让压低了声音恳求,复转向贤儿笑,“当然可以,先出去看看这些人有没有准备好饭菜吧。”

  无论大崇恩寺内的人有何企图,至少他们并不打算在衣食上亏待赵让等人,果然不多时,进来四五个小沙弥,摆下满满一桌的菜肴,竟是荤素皆备,纵是赵让,也叫不全菜名,只偶有几样,如煨牡蛎、酒醋白腰子、三鲜笋炒鹌子等他曾在宫中尝过。见到这些菜式,赵让对猜测又笃定了几分。

  用餐其间最快乐的自然是贤儿,南越王府内纵有随军而来的汉人厨子,却也没能耐烹饪这般佳肴,贤儿见父王并无斥责,兴高采烈地大快朵颐。

  席上叶颖忙着照顾孩子,而赵让食不知味,旧南越的僭王、王后少有动箸,只是偶有对饮,与活猴一般动个没完的贤儿对比鲜明。

  赵让含笑看着贤儿,贤儿忽停了咀嚼,直愣愣回视着父王,脱口而出道:“妹妹也能吃到就好了!”

  这话令得赵让一怔,又见叶颖低了头不语,便向贤儿强笑道:“妹妹自然也能吃到的,父王会叫人给她送去。”

  不想贤儿却摇头,固执地道:“父王不要麻烦,把妹妹接来就好了。她比贤儿还小,又是女孩子,老是哭。母后说就因为她老是哭,所以父王不肯她来……但是父王,妹妹见到你,就不会哭了呀。”

  有条有理的话从稚子口中说出,贤儿一双黑亮的大眼乞怜地定在赵让脸上,赵让微微闭目,继而开眼,展颜笑道:“好,父王尽快去把妹妹接来。”

  孩子再聪慧过人,也没有能识破父亲敷衍相欺的本事,得赵让应允,即刻心花怒放,喜笑颜开。

  饭后上灯,又是小沙弥数人前来服侍,这些少年似乎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个个面色僵硬,毫无表情,赵让莫名想起李铭,心下一叹。

  主家招待周到,甚而备好了浴槲,提来几大桶热水,以及皂角、澡豆等物,连揩牙专用的苦参也用精致的石盒装奉。

  赵让也不客气,叫人搬入寝屋,亲手给贤儿沐浴,又用苦参替他洁齿。

  六岁的孩子已开始更牙,父亲此举让他口中麻痒不已,一时间便恢复了好玩闹的天x_ing,在屋中跑来跑去,被逮到之后又不甘心地嘻嘻笑着,在赵让怀中钻来钻去,好不容易耗尽了精神,困顿安静下来。

  寝屋极大,由屏风隔成两间,每间各备一张四柱大床,寝具被褥亦是一应俱全,赵让将贤儿抱上床,掖好被后,起身向默默旁观的叶颖低声道:“到那边去吧,别吵着孩子。”

  隔间另一端则配了灯烛案几,案几上有火石,赵让将烛台点亮,坐于床头,叶颖迟疑片刻,并未上前,满腹委屈,终是忍无可忍:“将军,你太过分了!我千里迢迢,才算带着贤儿与你重会,你对我,倒连声好言好语,都不肯给吗?”

  赵让目视烛火摇曳,沉默须臾,方才一叹:“王女,贤儿适才的话,你也是听到了。小妹是你有意撇下的,是不是?”

  叶颖讶然瞠目,最初相见,互持礼节之时,赵让才唤她“王女”,这称呼已是十数年不曾再听过,又听赵让提起小女儿的事,言语间颇是见责,愈发恼恨,怒声怨怼道:“我等死里逃生,带出贤儿,你却要来怪罪!”

  “带出贤儿?”赵让目光闪烁,“你是从何处带出贤儿?南越郡府?齐震旭还是哪位东楚郡官为难你了,竟让你‘死里逃生’方能见着贤儿?”

  他话音到末处,已是不能再假作平静,见叶颖脸色铁青,双唇绷紧,胸膛起伏剧烈,便稍稍一顿,叹息中苦笑道:“你……怎么就如此冲动?南越本是东楚疆土,况且南越地处蛮荒,物产贫瘠,纵使我有心为战,也无能长久,不过徒增杀孽。以东楚国力,收归南越是迟早之事,你与贤儿、小妹,还有五溪族人便作东楚子民,安居乐业,有何不好?如今……如今你和贤儿到了金陵……”

  原是要把对方牵制于他的企图直率地道出,话到嘴边,赵让强压回去,而叶颖闻言已是连连冷笑,五溪族王之女走近两步,扬声睥睨:“南越早已不是东楚疆土!你不愿做这个王,大可交给贤儿!我来金陵,不正是听说你——你作了那狗皇帝的妃子!而你,竟然不觉得耻辱?你一个将军,呆在后宫,是不是那皇帝也像阉j-i阉狗一样,也把你阉了?”

  “你!”

  赵让再好涵养,也受不得叶颖这番羞辱,他霍然立起,逼近叶颖,左手已是扬过肩头,猛一咬牙,又颓然落下,与叶颖擦肩而过,大步至窗前,推窗向外,长吸口气,默默无语。

  沉寂片刻,叶颖提声大叫:“将军!”

  见赵让不答,她也移步上前,至与赵让半步之遥处,放柔了声再唤道:“将军……”

  赵让回头,愕然见叶颖已是把长发披散,外衫下裳尽解,独剩一件贴身的粉色罩衣,在烛火与月光的交相辉映下,艳丽动人。

  她双手捧起赵让的右掌,贴于胸口,微微一笑道:“十年夫妻,未曾与你相离半月以上,你真一点不想我?”

  语气娇嗔如昔,伴以微急促的低喘,赵让低头见叶颖绯红的双颊,不由垂目。

  叶颖更将身与他紧紧相贴,一手揽他的颈项,另一手潜下,捉摸少许,忽而噗嗤一笑道:“还在呢,将军,你可还是个男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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