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要报复我还是要搞垮华世?”顾霖岳嗤笑一声,“当年的事情我父亲才是主导者,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以华世现在的地位人脉,博纳的案子最多也就推出几个不太重要的高层元老当替死鬼,再不济公司股价短期内波动会大一点,你真以为可以把我拉下水么?”
“要是再加上一条唆使杀人罪呢?”
安格非冷笑着俯下身来,逼近顾霖岳眼前,一字一句道:“那天,那个司机开车撞过来,车灯照在他脸上的模样,我永远不会忘记。”
那双毫无慌乱,冷酷决绝的眼睛,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的一个影像。
也是他完整明朗的人生残缺的开始。
“三年前的车祸根本就是蓄意谋杀,是你派人指使的吧,顾霖岳?”
门口传来一丝轻微的响动,像是靠不住的身体轻轻滑了一下。两人齐齐一惊,循声望去。
顾泽言杵在门口,似乎是站不住了一把扶住了墙壁,他双腿发软,面色惨白,目光却死死地盯着顾霖岳。
像要把人盯出一个血窟窿来。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很好。”顾霖岳冷眼看着不速之客,突然意兴阑珊地鼓了鼓掌。“安格非,我还是低估了你,你的算盘打得是不错。凭你一个人的确斗不过华世,可是君瑞要是知道曾经一心要捧的歌手艺人是被华世的高层一手毁灭,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倒打一耙。你打算把华世扳倒博纳的证据供给你的老东家,把我指使人开车撞你作为开端,干掉我,或者说干掉华世?是么?”
安格非抿紧嘴唇,默然不语。
“我是个生意人,我欣赏你提出的这笔j_iao易,好,我同意。我会放过何卓郁,无论他怎么胡来,我都不会再动他一根毫毛。”
安格非轻呼出一口气,攥紧的拳头缓缓地松开。
顾霖岳轻笑道:“可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底牌一旦亮出来,就是你一无所有的时候。这些年你一再退让,车祸,封杀……明明知道所有事,却从不对任何人说起,是怕这小子知道真相后对我这个父亲不满么?可你又为什么选择在这时候开诚布公呢?”
“……”
“你以为你把他当朋友,当弟弟,真心待他,为他好?不过是天平另一端的砝码还没压上来而已。你看,何卓郁一出事,你就把所有把秘密抖出来,你想保护他的时候,有考虑过阿言知道这一切时候的感受吗——”
“别说了!”
男人的眼中终于染上一层凌厉,看着顾泽言,一字一句道:“不要被别人对你的好感动,那不过是他们安逸环境下廉价顺手的同情心而已,人能够信任的,永远只有自己。你很小的时候我就这么教你,可是你越来越不听我的话。现在,明白了么?”
“那你明白我么?”顾泽言眼眶微红,步履沉重,和他隔着一个办公桌的距离:“梦想,真诚,信任……任何一个词,只要有一个,你能明白么?”
“我大概能明白你嘴里梦想的意思,就是放着康庄大道不走,偏偏自己撞得头破血流,很感人,但是值钱吗?比如说,”男人不无讽刺地看向脸色苍白的安格非。“够你重新换回来一条健康可以正常行走的腿吗?”
“够了!”顾泽言生平第一次用咆哮的声音,双手重重地锤在办公桌的玻璃板上。
顾霖岳终于用一种父亲的姿态,温和地说道:“孩子,不要忤逆我,你会后悔的。”
“我最后悔的是,”他低下身子,直视着那双和自己及其相似的黑眸,一字一句,眼底是深刻决绝的沉痛。
“为什么我是你的儿子。”
“……阿言,阿言!”
他说完那句话后,骤然抽身离去,安格非和他的眼神仓促对上,看到里头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心里竟如针扎刺痛起来,他不顾一切地追出去,跑了几步却不得不踉跄地停了下来,恨铁不成钢地扶住栏杆,喘着粗气。
但是值钱吗?够你重新换回来一条健康可以正常行走的腿吗?
顾霖岳嘲弄的眼神仿佛依旧如影随形。
不值钱,也不能够。
可是回忆它,就足够我忍受冰冷的生活。
这点,你怎么会懂呢?
安格非疲惫地靠着墙壁,闭上眼,颓然地滑了下去。
夜晚十一点,西街著名pub“夜爵”正是最纸醉金迷的时刻。
穿着艳丽花哨的耳钉男观察了猎物许久,觉得对方醉得差不多了,点了一杯酒迎了上去。
“顾少,highball有什么好喝的,要不要尝尝Margarita的味道?”
“滚。”
“哎哟不要这样嘛,都来玩的这么不高兴干嘛~”耳钉男柔媚地靠拢过来,言语挑逗了一会,顾泽言被拉扯得烦了,直接甩开人往外走。
“拽什么,不是有个爹么,就算躺医院的那位现在挂了,你又不会怎么样……”顾泽言脚步一顿,突然转身回来,抄起吧台上的一瓶酒往边上一砸,那耳钉男正咕哝着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一拳,随后身体重重被往后一推,抵在了吧台上。
Black Russian浓郁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中,顾泽言压住对方挣扎的身体,锋利的玻璃片抵在脖子处,酒吧光怪陆离的的s_h_è 线映衬下,他俊朗的脸孔轮廓竟透着一种不寒而栗的歇斯底里:“你说的没错,我在你这里划一下,我不会有没事,不过你就不一定了……要不要试试?”
“你,你不要乱来……拿开!拿开!”残留着冰冷溶液的玻璃片不容置喙地贴在脖颈,直冒寒气,耳钉男身体一软瘫了下去,他不断推搡着制住自己的青年,惊恐的咒骂和求饶,统统淹没在喧闹的灯红酒绿中。
顾泽言紧紧攥着酒瓶的碎片,抵住他的脖子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他攥的太紧了,手心深深地陷进了尖锐又不规则的断口处,血从伤口处不住的涌出来,腥甜气息的液体滴在耳钉男的脖子上,后者终于奔溃了,大叫一声,用力推开这个要对自己施暴最后却在自残的疯子。
“妈的,打老子的人!”
满脸横r_ou_的纹身男带着另外一个黄毛从后面骂骂咧咧地过来,粗壮的手刚搭上顾泽言的肩膀,后者就狠狠给了他一个肘子。
酒吧终于陷入了斗殴的混乱。
夜店这种地方,打架是常有的事,只要不闹出人命来,多数人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那纹身男壮得跟一堵塔似的,顾泽言以一敌三,竟凭着不要命的狠劲,撑了五分钟还没落下风。只是一比三的差距实在有些悬殊,双方都吃了些亏后,顾泽言这边就撑不住了。
“哗——”他被狠狠一推,一个趔趄撞在一张桌子上,数十瓶酒跌在地上摔个粉碎。
“我让你打,让你打!你不是很拽么!”纹身男被揍得脸红气粗,想也没想拿起一个完好的酒瓶朝他头上招呼下去。
手臂悬在半空中竟被一把擒住,他还来不及看清楚是谁,对方一脚就踹翻了他。黄毛见状抄起椅子就往那人身上砸过去,对方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胳膊,直接一个漂亮利落又要人老命的过肩摔,随后转身对着从背后偷袭冲上来的耳钉男肚子就是狠狠的一拳。对方痛得弓下身体之际,膝侧又被一踹,扑通跪了下去。
三个人瞬间倒了一地,越辰冷着脸拉起瘫软的顾泽言,周围早已录制一会儿的手机跟着两人移动,越辰低着头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一手挡着刺眼的手机闪光灯,一手拖着踉踉跄跄的人三步并作两步,最后越跑越快。
两人东藏西躲,最后拐进一个僻静的小区,终于甩脱了身后的闲杂人等,越辰在喷泉池边上停了下来,他率先甩开手,反手就给了垂着头东倒西歪的青年一巴掌,啪的一声,在黑夜中特别清脆。
“你他妈怎么回事?啊?出了事就知道躲起来喝酒,你怎么不去死?”
“谁说我只会躲起来喝酒,我这辈子也就两次不高兴喝点酒……”越辰这一巴掌打得顾泽言非但没清醒,反而更混沌了,他气急败坏地想要辩解,却趔趄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喷泉池边沿上,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又挣扎着不太稳地站起来,凑近越辰跟前,捏住他的下巴,语气也带上了醉醺醺的轻佻:“对,就两次,上次我强吻你,怎么,这次要我□□你么?”
“混账!”越辰气的浑身发抖,他整个晚上找人要找疯了,要不是顾泽言在夜爵喝酒的照片被po到网上时他正好在附近,这家伙指不定要闯出什么更大的祸来。早知道现在他是这幅鬼德x_ing,就该让那一瓶子砸下去正好让他滚去医院修修那坏掉的脑袋!
“越辰,”顾泽言难受地撑着额头,酒j.īng_刺激着肾上腺素,把每个细胞都翻腾得撕心裂肺,翻天覆地,顾霖岳那张脸孔就在一片嗡嗡的耳鸣中浮现在脑海里,突然让他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来。
“要不……我们分开吧。”
这世上总有几句话,是死撑不住终于奔溃的时刻,脱口而出的。带着破罐破摔,明明没经脑子,却又莫名感动了自己的悲哀和可笑。
他不清醒,越辰却是清醒的,他怔怔地看着顾泽言许久,久到夜晚的空气因为夜深又稀薄了点,开始透着清冷到让人窒息的温度,他终于点点头,转身就走。
在顾泽言几欲炸裂的脑袋还未来得及为自己伤ch.un悲秋一会儿的时候,越辰突然折返回来,一把拎起他的衣领,把人扔进了身后的喷泉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