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水涌入鼻腔,耳朵,顾泽言挣扎着从齐腰的水里起来,因为手脚不灵光倒腾了回去,又呛了好几口水。
“咳,咳咳。”他咳嗽着从水里爬出来,大口喘着气,醒了,这下他彻底醒了。
越辰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很远。
“越辰,越辰!”顾泽言想也不想地从喷泉池里爬出来想追上去,腿却先直接一软往下栽了结实一跟头。
要不是凌晨的街头一般只有醉鬼,正常人一定会惊叹于一个年轻人头发衣衫s-hi漉漉如同水鬼一般面色惨白跌跌撞撞追赶另一个青年的奇景。
越辰出了电梯,边走边摸钥匙打算开门,冷不丁看到熊平一大只杵在门口,对方原本还在打瞌睡,看到来人顿时一个激灵,j.īng_神了。
“越辰你去哪了,顾爷呢?我到了酒吧没看到你俩——”永远慢一拍的熊平正说着,就看到另一个正主从楼梯口一身狼狈,浑浑噩噩地追过来了。
“要么滚进来要么出去,”越辰开了门,不耐烦道。
熊平的手下意识的一卡,那么一迟疑,越辰就看透了他的小心思,粗暴地把他推开,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顾泽言几乎是冲过来的,不偏不倚不差一秒地,吃了个闭门羹。
“开门。”他敲着门,好言好语又低声下气道。
“我说越辰你也太不懂事了吧,网上都闹成什么样了你知不知道?还嫌事不够大和顾爷闹脾气,开门开门!”熊平扯着嗓子还踢起门来,对面的门倒是开了,屋主满脸怨气:“三更半夜吵什么吵!鬼叫魂啊!”
熊平不好意思了,倒也安静了,顾泽言顺着门板缓缓滑下去,捂住了脸。
“……!这手是怎么回事?!——”熊平震惊了一会,急得团团转,嚷着要把人带去医院看看。
顾泽言任由他劝啊拉啊掰啊的,依旧埋着脸,不为所动。
熊平折腾了一会发现自己的影响力悲哀地为零,悻悻地靠着对面的墙壁蹲下来,小心地观察者他的偶像。
顾泽言一条腿搁在地上,另一条屈起来,手臂横亘在膝盖处遮住了脸孔,一丝一毫的眉眼都看不到。
明明挺平静的样子,却让人无端脑补起他双手抱膝把脸埋在膝盖的模样。
这是平r.ì里意气风发的青年绝对不会让人联想到的状态,熊平再怎么迟钝也知道事情坏了,有某个他不知道的地方大坏特坏了。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安静地蹲在顾泽言对面,默默陪了一个晚上。
越辰6点多就起来了,虽然昨天接连不断出了一大堆事,但罗雨通知他有事要说在先,学校怎么也得去一趟。
熊平一夜没睡,门一打开他就凶神恶煞地抬起头来,要不是越辰j.īng_神萎靡得比他这个扫地出门蹲墙角的还不如,他早就对着系花一通大吼了。
越辰当没看到地上的两大只一般,关上门,挎着包,抬腿就走。在地上坐了一晚上没抬过头的顾泽言冷不丁伸手,拉住了他。
他仰起头,眼睛通红,黑眼圈明显,熊平心慌地发现自己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如此平静到自暴自弃的神色。
越辰扯了扯手臂,换来的是对方收得更紧不放的力气。
撒泼,装可怜,你也就会这么对我。
抓着自己的手传递过来滚烫到不正常的温度,高得灼人,越辰在心里发誓要不是这货目前不处于活蹦乱跳皮实耐Cào的状态,他绝对踩也要从他身上脸上踩过去当做没看见。
你是病号,陌生人也会这样做的,越辰心里念叨着,蹲下身来,一脸冷冰冰地去推他的肩膀,“你发烧了,别坐地上——”
顾泽言突然攥住他,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这一刻,r.ì初的清晨祥和宁静,井然有序。
网络上,昨r.ì事故引发的战争硝烟持续升级。
熊平瞪大了在场的第三对熊猫眼——他的三观轰的一声,奔溃了。
这个世界的j.īng_彩之处就在于,规则和混乱,一点也不矛盾。
作者有话要说: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我不是会作的人,我作起来不是人。顾少爷啊,说的就是你啊~~啊啊~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嘴唇短暂的碰触并不算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下一秒顾泽言就紧紧抱住了越辰,这个拥抱力道太大,与其说是撒娇卖乖,不如说带着同归于尽彼此勒死的决绝,越辰觉得肺部的空气也被挤得一干二净了,吃力地抬了抬手,正打算一个手刀劈了这不知死活的家伙,顾泽言的手劲却先松了下来,改成虚虚地拢着他,只是脸依旧埋在他的肩窝,丝毫也不敢抬。
越辰心里的某个角落本来就有点摇摇欲坠,此时这角直接坍塌了,连带着整个人都分崩离析,尸骨全无,不情不愿的容忍瞬间化为了毫无原则的纵容。
他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顾泽言大概是感知到了他的情绪,身体放松了下来,不到片刻,依旧保持着赖在他身上的姿势,只是沉沉昏睡了过去。
“老师,我现在有点事……下午再过去吧,嗯。”越辰给罗雨打完电话,横抱起昏过去的顾泽言,坦然面对目瞪口呆还没回神的熊平。
“别纠结了,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
“不过我们昨天分手了。”
“……”
“可我现在又后悔了。”
熊平终于张嘴,却语无lun次:“你,你知道你在说啥……”
“当然知道,我就跟你出个柜。”越辰云淡风轻地重新开了门,“要不要进来?”
熊平脸上露出一种纠结惊恐的神色,仿佛他说的是“要不要一起”似的,呆了半晌,突然福至心灵地摇了摇头,落荒而逃。
越辰没喊住他,看着他仓惶逃走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为了避免麻烦,他没打算把人带去医院,换了衣服,裹了两层棉被,再用冰袋物理降温,就算处理完了。越辰占了床的一角,刷刷新闻,隔三差五再换个冰袋,好在人年轻就是可以瞎折腾,过了中午,由里到外生理心理都写着“我生病了”的病号终于退了烧,越辰正看着某个贴子眉头皱得越来越深,余光突然瞥见顾泽言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个正着,顾泽言抬手刚想碰他,意外看到手上缠着的厚厚的绷带。
越辰也不说话,静等着他坦白从宽。
烧退了厚实的棉被就盖不住了,顾泽言不安分地掀开了一半,还是觉得不舒服,干脆整根踹到了地板上,然后脑袋移了移位置,直接枕在了半躺的越辰的腿上。
“我大一排练过一个短剧,讲的是家庭和亲情。一对父子感情淡漠,儿子长大后去大城市发展,一年只回家几次。当时我演的是父亲这个角色。虽然我很认真揣摩一个老年人应该有的神态和心理,但老师还是不满意。他说,‘虽然父亲的设定是严父,可是现在你老了,一个年老的,文化程度不高的普通男人,不可能再像年轻时候板着脸教育孩子。’”
顾泽言怔怔地盯着天花板,自顾自说下去:“总有一天,父母不会再替你做决定,也无法再理解你口中这个j.īng_彩的世界,他们只能在电话里嘱咐你保重身体,一边盼你回家,一边慢慢老去。”
“所以就算他和我的想法总是差距太大,我还是很尊敬他,我不会跟他翻脸。要是我这样做了,万一有一天他老了呢?我不忍心。”
“可是他毁掉了安格非,当年的车祸是他指使人干的,他让人开车故意撞了上去。他现在还想毁掉何卓郁……我从来都不了解他。”
“三年前不是意外?你爸干的?”突如其来的真相让越辰一个激灵弹了起来,万般震惊和愤怒面对着这么一张和罪魁祸首五分相似的脸孔,费了好大劲才把“Cào他妈的这种混蛋就该断子绝孙”的粗口咽了下去。
两人各怀心思,沉默了许久,顾泽言突然又说道:“其实安格非那样做,我能理解,我不会怪他。但心里还是有点难过。”
他很少有语无lun次表达不出来的时候,“我知道这样想很自私,可是亲眼看到他为了何卓郁在我面前和我爸撕破脸,我真的,真的……”
“主观感受是控制不了的,就像当年我哥讨厌我的时候,我也是差不多的心情——体谅他,不会怪他,但自己会偷偷难受,这不是自私。”越辰拍拍他的脸:“也许还有一个原因,以前安格非顾忌你的感受,维护何卓郁都是偷偷摸摸的,这次他为了他闹这么大,你等于彻底输给何卓郁了,一时接受不了。”
顾泽言不太想承认这种微妙的懊恼和负气,干脆选择避而不答。
越辰移开他搁在额头上的手,眼皮底下这张脸孔熟悉又陌生,昨晚打架的淤青还在,眼角也失去了往r.ì上扬的傲气,透着一种挣扎的疲倦。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是说过了么,我是你的supporter。”浑身上下也就只有头发是好的,越辰心想,十指c-h-ā入墨黑的短发,他俯下头,蹭了蹭他的鼻尖,感受到眼睫处突然一下的跳动,然后改成亲吻。
我会永远支持你,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啊~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手机响了,气氛破坏殆尽,越辰扶额,第一次觉得当初不该纵容顾以萌给自己换成这种异常亢奋有助脱困的起床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