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诚像没听见抑或没听清,似乎有个声音从他的耳旁飘过,他的视线却凝聚在白色天花板,希望能产生一点幻觉,如同上次在家中一样,天花板会泛出涟漪,意味地显现他想要看到的影像。他忽然明白自己想看到谁,可此时除了白色的墙壁,什么都看不见。
子勋侧过身看子诚,子诚还在看天花板,眉心微蹙。一种异样的感觉让子勋顺着子诚的目光看向天花板——什么也没有——好笑!突然间发什么神经觉得上面会有东西!
子勋再次看向子诚,他们的距离不会超过二十公分,一个他如此熟识的子诚,一个忽然像没认识过的子诚,或是以前的自己,在教堂第一次被强迫的自己。
等一下……
思想竟然可以转得那么快——一种原本慢慢遗忘的亲身体验骤然被唤醒似的,子勋双手迅速撑起身体,开始穿衣服。定了一下,他惊恐地回望子诚,子诚依旧呆望着天花板。即使大约一年前在厨房发生类似事件,子诚也不会这样,到底是同化还是他变得残忍?子诚没有哭,他却想落泪了。
一年而已,一年而已!
“子勋……”
子勋反而吓了一跳,气息奄奄的人比他先会说话。
“你走吧……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子勋离开前,子诚保持他的状态。子勋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愿意把钥匙交出去,他只知道自己僵化了许久,连掏钥匙一系列动作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隔天上午,晓哲再次被执法带走。
在这个上午之前的黑夜,子勋一夜没睡,躺在床上重复子诚刚才的形态,晓哲则重复更早的动作,坐在客厅的沙发看电视,左手一杯酒,右手一个遥控器,本来令他讨厌的红酒,现在也不值得讨厌了。
各大频道纷纷播放着选秀比赛,自他创办的比赛落幕后,其他台也不闲着,争先恐后,评委越请越大牌,选手的水平层出不穷,他的节目他的冠军已经被拉下好几个档次,已经无关紧要了。
司徒来了电话,晓哲放下遥控器。
“快走吧!他们决定明天就到你那里。”
“现在来得及吗?”
“我都安排好了,你快点收拾,五分钟后我派车过去接你。”
“不用了,现在怎么可能逃得了。”
“你别死脑筋!”
“总得有个人当受吧!”晓哲边说边笑。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好了,我不想走,想等死,行吧?”
“你……”
晓哲挂上电话,望向二楼的房间。房门紧锁,他也没心情上去,没心情见一个同样没心情招呼他的人。
这样,一个盯着电视整夜和一个盯着天花板整夜严重需要等待治疗的两个人,不是见到了医生,而是警察。
隔天小厨娘把早餐摆上桌后,门铃就响了。开门后例行的出示证件,例行的语调,两位警官要晓哲尽快跟他们走。
子勋才从楼上下来,完全没有预料到变化,以为事件自上次他们平安回来就算结束了,这几天他老是侧重点,根本就是忽视了。
晓哲继续悠哉游哉地喝牛奶吃土司,还让小厨娘招呼客人。
“一起来吃早餐吧。”
律师还有司徒已经等在楼下了,晓哲不忘跟子勋挥别,当着两位警官的面亲了一下子勋,那两个粗野的大男人惊愕的完结是吞进肚子里的反胃感,晓哲冷笑出声。
“公司就拜托你帮我照看一段时间了。”
子勋不知道该说什么,晓哲前脚一迈,子勋一手搭住晓哲的肩膀,晓哲等待着子勋开口,子勋还是没有说。
“这难道不是你希望的?你一早就想我死了吧!”
子勋皱了一下眉,“你……?”
晓哲丢下子勋,随着两位警官离开。
门关上,子勋百味杂陈。他很早就认为晓哲不可能不知道,一切进行得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他害怕又疑虑,可是晓哲一直没有拆穿他,一直都没有。
为什么不揭穿?
子勋突然想不通,从二楼窗口望出去,晓哲面带笑容,绝对不是真心的笑容。坐上警车前,他朝上望向这个窗户,信心满满地认为子勋也在看他,确实现在的子勋就在看他。晓哲安心地笑了,这才是他真心的笑容,然后一种毫无遗憾,他进了车子。
子勋昨晚没掉的泪已经渗满眼眶,眼前的景物在模糊,受泪水的洗礼又渐次明晰。
他马上眨眨眼睛不让眼泪掉出来,他厌恶这种女人般造作的行径。离开窗沿,在客厅前来回踱步,开了电视,坐下来看了几个台,没有播这次事件;他又站了起来,继续来回踱步,想到什么,立即坐到电脑旁,打开电脑,刷着网页看看有没有这次事件的报道,还是那么几条旧新闻;他心里麻乱,又站起来踱步;猛然看见手机,他第一个想找的是子融。拨过去没有接听,再拨一次,还是没有接听。
“搞什么!”
他把手机扔到沙发上,头脑乱糟糟地不知道要做什么。他突地又想到什么,滚回沙发,拿起手机拨打起来。第二个想找的人是子诚。拨过去电话占线,再拨一次,还是占线。他一把把手机扔向墙壁,摔到地上,屏幕开裂,摔出几块碎片,小厨娘也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