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连卿打开衣柜,从里边钻出来,口中念着:“这下倒好,不像是金屋藏娇,更像是偷人了。”
“大师兄,偷人这种话,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将衣柜中整理好,尹修很是好奇。
顾连卿理好衣裳,又坐回床上,倚着床架看他的《国史》,口中漫不经心地回答:“军中都是男子,话语间难免有些粗犷,又大多来自平凡百姓家,自然算不上文雅。日夜与他们待在一处,耳濡目染,总会学到一些。况且,话虽粗,却是极其贴切的。旁人都是粗言粗语,若是只我一人文绉绉的,还怎么领兵?”
“军营,还当真是个磨砺人的地方。”尹修不禁感叹。
“是啊······”顾连卿轻叹一声,垂下眸子,继续看书。看他看得投入,尹修不免有些无聊,便去一旁的书架上挑了本话本子看。尹修平日懒得去书房,便干脆挑了些感兴趣的书,叫人搬了个书架安置在卧房中,倒也方便。
不过这书架搬过来许久了,书倒是没有看过几本。当时挑书时只问了阿左一句哪些书有趣,搬过来的便大多是阿左挑的,说是以前尹修爱看的话本。那时想着话本即是小说之类的书籍,也该是最有趣的书了,看看也不错。可此时,尹修看着手上那话本子,却是越看越觉不太对劲。
怎么都是男人?整本书看了五分之一,还不见有女子出场,又不死心地向后翻了翻,翻到三分之一那处,终于出现了一个女子,可是再往后,不巧翻到了那女子香消玉殒的一页。再一页页翻到最后,尹修终于认命,好一个断袖情深,呵呵——
他怎么忘了,原本那个叫尹修的,可是个断袖。他扶额偷偷看了床上的顾连卿一眼,还是个喜欢这一位的断袖。心中不免猜想,若是原本那个尹修,此时看见他心心念念的二皇子就坐在自家的床上,会作何反应呢?估摸着会扑上去吧,然后再······臆想了许久,尹修才想起,以空空与阿左口中听来的从前那个尹修对大师兄的态度,估计是下边那个吧。脑中随即浮现尹修被顾连卿压在身下的情景,两人不着寸缕,赤条条贴在一处,吓得自个儿浑身一抖。
疯了,真是疯了!好歹用的是同一副皮囊,有这么想自己的吗!
心中将自己骂了千百遍,可尹修却悲催地发现,许是脑中浮现的那画面太过惊悚,竟如同刻在了脑中一般,时不时便要冒出来。
“阿修?”注意到尹修满脸懊恼的发了许久的呆,顾连卿出声问他,“在想什么?”
“没什么!”尹修险些跳起来,慌忙将那话本塞回书架上。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他回头,看着顾连卿,刚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却根本无法直视顾连卿的脸。
当真要了命了,叫你想些有的没的,造孽啊!
脑中那副画面定格,尹修强笑道:“那个,大师兄,我爹昨日叫我去找他,我刚记起来,那我去了。”
“好,你去吧。”看他落荒而逃似的,顾连卿起身来到书架旁,抽出方才尹修放上去的话本。尹修一时着急,书放的不正,倒是好找。翻开来看了一会儿,顾连卿盯着门口的方向,笑的很有深意。
尹修躲在尹太傅的书房中,直到天色渐晚还不肯离开。尹太傅看着坐在一旁假装读书的儿子,连连叹气,“修儿,饿了吧?读了半日的书,定是累了。要不用过晚膳再来?”
尹太傅那语气,难得一见的和蔼,尹修很是受宠若惊,笑着应道:“好!”却在合上书的一刻,笑容僵在脸上。
他战战兢兢地看向尹太傅,后者仍是一脸慈爱的笑,“我儿出息了,反着看书竟也能看上大半日,来,与为父说说,今日有何收获?”
“爹,嘿嘿。您饿了吧,我这便去厨房叫他们多做几道您爱吃的,说来,娘回来没有?怎么没听见动静呢?”尹修一边说着一边向门口挪过去,打开门飞也似的逃了。
“修儿,急急忙忙地去哪里?”说曹cao曹cao到,尹夫人才刚进门便遇上了尹修。“时辰不早了,去叫你爹来饭厅。”
尹修只好苦兮兮地回到尹太傅书房,有气无力地喊:“爹,娘回来了,叫您用晚膳。”
尹太傅不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直看到尹修的下巴都快低得戳到胸膛,这才起身去了饭厅。
饭厅中,尹修在尹太傅与尹夫人的视线中煎熬了许久,终于匆匆用完了晚膳。说来也奇怪,他爹看他的眼神满是责备,这很正常,可他娘的眼神是怎的了?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看得他揪心。
离开饭厅,尹修终于回了房中,自然没忘了又去厨房偷了一回。只是,本以为可以放松了,顾连卿却又给他出了道难题。
“阿修,我要洗澡。”
洗澡?脑中那幅画面再次冒出来,尹修哆哆嗦嗦问,“现在,就要洗吗?”
“是啊,怎么了?”顾连卿笑问。
“没,没怎么,我这便去叫人送热水来。你,你先躲躲。”转身出了门,尹修将门关上,又将额头抵在门上,心中苦不堪言。你说闲着没事,早不洗晚不洗,怎么偏偏在他看了那劳什子话本之后洗?大师兄啊,你这是在坑我啊!
等家仆们将浴桶送来,又倒上热水,已是一刻钟以后了。顾连卿自衣柜中出来,“怎么这么久?早知我便先不躲了。”他将手探进水中试了试水温,伸回手来便开始脱衣裳,脱到最后只剩了一条里裤,他这才突然记起来一般,回头问道:“阿修,你要一起吗?”
欣赏了一番美男脱衣的尹修,视线还胶着在顾连卿背脊肌理的线条上,乍然听见此问,微微睁大了眼,“哈?”
☆、 共浴
“大, 大师兄,不必客气了, 你先洗吧,我不用了。”尹修双手做出请的姿势, 向后退了一步。顾连卿却道:“是吗?可我已来了三日了, 虽说现今天气凉爽了些, 身上不容易脏,可这······再者, 只我这个做客的一人洗,却叫你这个主人在一旁看着, 总有些说不过去吧。”
尹修将脸撇向一旁, 心中呐喊:若不是你在, 老子早跳进浴桶里扑通开了!你当我愿意这样脏着啊!面上却甚是和善地道:“什么主人客人的, 大师兄, 你我自然不用见外。而且, 旁人不知你在我这, 若是两人洗怕会叫旁人发觉?”
顾连卿疑惑, “这怎会被人发觉?”
尹修却比他更为疑惑, “两个人,自然需要更多水,换水时不会被人发觉吗?”
看着他脸上呆呆的表情,顾连卿嗤笑出声,“阿修。”尾音稍稍拖长,透着一股宠溺与无奈, 听得尹修颤了一颤,“方才我问的是,你可要与我一起洗?是指我们同用这一个浴桶,你可明白了?”
说到这份上,还能有什么不明白,只是······“那大师兄,你先洗吧。”
“你怎么还是······”不再与他多言,顾连卿上前两步便开始脱尹修的衣裳,惊得尹修慌忙中拉紧了衣襟,大叫一声,“你做什么?”没料到他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倒是将顾连卿惊在当场。
“阿修,你该不是害羞了吧?”看尹修眼神游离,顾连卿想起了今日尹修看过的那话本,“你我都是男子,不需那么多讲究,你的浴桶也足够大,否则你我中任何一人先洗都是不妥,为何不一同洗呢?”
话一出,尹修也觉着自个儿有几分矫情了,本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他一人看的,大师兄又不知他心中所想,何必瞻前顾后,弄的两人一起尴尬?再者,哪怕大师兄喜欢的是男人,当年若是能喜欢他,一早就喜欢了,又哪会等到现在?唉,分明是他心思龌龊,怎么却做得像是大师兄要对他如何呢?太不爷们儿了!
自我批判完毕,尹修松开抓着衣襟的手,顾连卿便顺手又来替他脱衣裳,脱到一半,尹修回神,这情形有些不对啊!一起洗澡便罢了,哪里用得着亲自来替他脱衣裳的?“大师兄,我自己来!”
“好。”笑看他一眼,顾连卿低头脱下了身上最后的衣裳,率先跨进浴桶。不小心瞥了他一眼,尹修手上的动作一僵,随即更是加快了脱衣的速度,眨眼衣物也褪得精光。顾连卿坐在浴桶中的一侧,将另一半空出来,趴在浴桶边缘支着胳膊上下打量他一番,“阿修,你太瘦了些,太傅不曾请人来教你练武强身吗?”
被他打量的不甚自在,尹修含混着应一声“没有”,脚上快速地跨进浴桶中坐下,原本看着只到顾连卿胸口的水,这下险些漫了出去。就这还嫌他瘦,他若是再胖些,今日这间屋子就要叫水给淹了!
“若不然,我教你吧。”
“什么?”
“我教你练武吧,左右我闲着无事可做,大军回朝最快还得大半个月,总不能每日闷在房中。”
尹修有些迟疑,“可是若在院子里练,怕会叫人发现。”
“那便在房中练吧,只是些强身健体的招式,不需要太大的地界,这屋子里足够了。”顾连卿笑的温和,“你说呢,阿修?”
“好吧。”说来,尹修倒是对习武之事十分憧憬的来着,当初想跟师父修习法术,他却说时候未到,那不如先学些武功也不错。想起当初师父教他启蒙之事,尹修才发觉,他已有许久不曾试着调动体内的力量了,当初刚还俗时,他犹不死心,对着桌上的杯子瞎起劲,后来无果,便也渐渐淡忘了。那以后要不要继续试试?如此等到了师父所说的时机,便可以省去启蒙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