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大惊,甚至有那x_ing子急的当即喊道:“大胆!竟敢佩剑入殿,年宴之上岂容尔等放肆!”又喊,“禁卫军何在?还不将他们拿下?”
他甫一喊完, 却听见一个吊儿郎当的调子慢悠悠道:“张大人,切莫慌张。这是我等今年新想出的花样,用来在老王爷面前献丑一番,讨他老人家欢心的。本想着他老人家当年也是战场上一位枭雄,便绞尽脑汁将战事融入歌舞之中,效仿古人编了这一曲入阵舞,只可惜,老王爷宫里的总管方才来告知,他老人家今日身子不大爽利,又记挂着皇上,闹脾气不来了。只是这歌舞既已编排完毕,总没有撤下的道理,便只好在诸位面前献丑了。”
一番话说完,众人始知虚惊一场,那位张大人笑道:“原是如此,怪老夫大惊小怪了。”
之前那说话的便是蒋钰,随意摆了摆手,道:“无妨。”又朝大殿中央的百余将士道:“开始吧。”
话音一落,乐师将琵琶奏响,裂帛之声仿佛破空而来,凭空增添几分铿锵之势。将士们所站的方位布阵几经变幻,只是腰间长剑仍未出鞘,叫一直揪紧了心弦的人们暗中松了口气。
琵琶与古筝的合奏到了最紧迫之时,听者的心也不禁提起,一个音节方落,下一个和音还未弹出,却见长剑出鞘,百余道冷光森然乍露。看那一个个惊吓得面目苍白,蒋钰揶揄笑道:“诸位莫慌,剑是假的,莫说是皮r_ou_,便是头发丝恐怕它也斩不断。放心便是。”
话虽如此,内行人却怎会看不出?若说斩不断,恐怕得是铜皮铁骨吧!
一直护在顾连宸身侧的两名侍卫不动声色地向他们的主子靠拢几分,以防不测。
一舞毕,掌声四起,将士们分散开来,本以为是还有什么安排,却见一群舞姬本要入殿,却被门口几名身着铠甲之人挡回。“嘭”的一声,殿门被关上,分明这精心编排的节目已经结束,而如今,却是要上演另一出“好戏”了。
“蒋少将军,这是何意?或者,二皇弟,为兄是否要问问你,这是何意?”刺向顾连宸的长剑被两名侍卫挡回,却苦于入殿时卸去了武器而处处受制,终于被另两人制住。对于架在自个儿颈间的长剑似是毫不在意,顾连宸淡笑着开口。
在场近半数朝臣的脖子上,俱是一把森森冷剑,为保x_ing命半点不敢动弹,原本想要出口的一句句“乱臣贼子”全数被吓回腹中。
“大皇子此言差矣,此话还是得我等来问。”蒋钰起身,踱步至顾连宸面前,轻轻挑开他脖子上的长剑。“除夕之日,着实是个好日子,大皇子,您说是也不是?”
顾连宸双目直视着他,等着他的下文。蒋钰笑,朝被挟持的众人道:“诸位可知?你们一心拥护的大皇子,此时心中惦记着什么?”不过一瞬,他却又顾自摆手,“罢了,料你们也想不出,不妨直言,他此时惦念着的,是围困这皇宫内外的五万禁卫军,数着时辰,等他们破门而入,取了我们之中某些人的项上人头。大皇子,我猜的可对?”
“蒋少将军,口说无凭。”顾连宸一惊,强自镇定下来,迎着蒋钰的视线看回去。
“大皇子不愧为大皇子,到这份儿上了,嫡长子的气魄当真令人佩服。不过,咱们打个赌吧,赌你过了子时三刻,还能不能守住这一份气魄!”
“顾连卿!”顾连宸猛地看向顾连卿的位置,“你做了什么?”
顾连卿不看他,只静静地坐在原处,似在等待着什么。时间仿佛自这一刻起走得缓慢,殿外的厮杀之声透过门窗缝隙传进来时,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直叫人不寒而栗。
殿内众人都在等,等最后推门而入的,究竟是哪一个。
兵戈之声渐渐平息,一道影子贴近了大门,便连蒋钰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待看清推门之人的一张熟悉面孔时,终于松下一口气。而与他相反的,顾连宸却是面如死灰。
“你如何知道的?”
“若我是你,也会觉得这是个好时机。”顾连卿起身,缓步出了殿外。若说他们兄弟二人有何相似,这便算其一吧,易地而处,连谋划逼宫的时辰都会选的一模一样。
可其实,哪怕猜到了,也是不敢确认的,只是某日前往尹府时,在路旁酒肆中见到了几张熟面孔,听见了一句似是而非的醉话,便就此上了心。那几人是禁卫军中官职不算小的统领,平日贪酒,接到年宴围守皇宫的命令后,醉酒之下,不知哪个骂了一句:“他娘的!自个儿想着坐他老子的位子,大过年的平白叫我们为他拼死拼活!”后来那人虽被同伴拉走,却为时已晚。
说来,那日尹修无意中听见的也只是个大概,最先谋划逼宫的并非顾连卿,而是顾连宸。逼宫太过血腥,顾连卿本不想用,可最终,却是一场将计就计。
凡此种种,只能叹一句,天意!
天子寝宫,已被围的水泄不通。尹太傅等在寝宫门前,见顾连卿前来,推开门,与他一同踏入。
其后发生了何事,便只有寝宫内的四人知晓,顾钧、周总管、尹太傅、顾连卿。众人只知,二皇子与太傅进了寝宫,约莫一个时辰后方出来。
那时,二皇子面色苍白,太傅与他道:“既然一早做好了决定,便不能后悔,否则,只会前功尽弃。”究竟是何意思,却谁也没能听懂。
大军守着皇城,大皇子顾连宸与他的一众党羽被下到天牢,等候发落。天明时分,宫中传出天子驾崩的消息,周总管亦追随而去。宣帝遗诏中言明:由二皇子顾连卿继位。于百姓而言,似乎不过是睡了一觉,却已大变。
天下缟素,这恐怕是大玄开国以来,最是冷清的一个新年。没有张灯结彩,整个元月,京都无一处不是高高挂着白绫白幡,百姓手臂上皆缚着一圈白布,为故去的帝王送灵。
二皇子继位的消息不过半日,便传遍了整个京都。逼宫之事虽不曾泄露,但比邻皇宫而居的百姓称,初一那日醒来,出了自家院子门口,却见远远的宫墙似乎变了颜色,墙下堆积着什么,想要再看清楚些,却没人再敢上前。流言最终却只传了不到一日,只因有那胆大的,特意跑去宫墙外悄悄看过,称宫墙上干净的很,墙下也空无一物,回来便与之前的人道:“你定是看错了吧。”就此不了了之。
代表帝王驾崩的丧钟响彻整个京都时,尹修已是一夜不曾合眼。自打尹太傅前脚出了家门,尹修便回了房中静坐着,几乎不曾挪动分毫。尹府上下,这一夜放过了鞭炮,便各自待在房中,分明该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偌大的尹府却清净的紧。
天亮后,尹夫人换下一夜不曾褪去的衣裳,着了新衣,领着管家与侍女去了门口。吩咐门房将大门打开后,便就此立在了门内,若是外边有人来,只消一脚踏入门槛,第一眼便能看见她。
尹太傅的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尹夫人。刹那间心头涌上的感觉,一如当年年宴之上的初次相见。只记得那年金榜题名,又生的俊朗,得了不少女儿家的青睐,本不急于成家,也因此拒了许多前来邀约的名门闺秀。可后来见了尹夫人,那时她也似此时这般,静静地立在一座凉亭下,见他前来,启唇嫣然一笑,他不慎被晃了心神,稀里糊涂便为自个儿定了终身。
心中叹一声,怎么人未老却开始回忆起往事来了?尹太傅上前,握住妻子的手:“怎起的这么早?手都冰了,咱回吧。”
瞬间,整个尹府仿佛这才活了过来,管家立刻命人准备膳食,兴冲冲道,要将昨夜落下的年夜饭补上。仆从下人们,无一不是欢欣鼓舞的。
尹太傅平安归来,等于给了尹修一个肯定的答复:顾连卿胜了。扰了他一夜,害得他不能安眠的心事就此放下,连那顿迟来的年夜饭都没顾上享受,也没想着是否要看一眼顾连卿,却是倒头便睡。这一觉颇长,自初一午时,直睡到初二一大早,饿的饥肠辘辘这才罢休。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说呢?接下来,会有点——虐(/▽\=)
☆、 惊变
初一午时起, 京都禁严。各家门窗上费了好半天劲才贴好的对联年画,不消半日, 便被勒令全数撤掉。原本洋溢着浓郁的节日气氛的大街小巷,复又变回了平日的景象, 全然不似过年。
按大玄始皇帝立下的律法, 每一代帝王陨落后, 过了头七,便是新帝登基的日子。是以, 这七日内,新帝不仅要处理先帝驾崩后的诸项事宜, 还得为自个儿的登基大典做准备。
尹修再见到顾连卿时, 已是元月十五, 此时, 顾连卿已做了八日的皇帝。
十五那日一早, 尹府门前缓缓驶来一架马车, 门房的家仆瞧着那马车眼熟, 思索良久, 一拍后脑勺才记起, 这是当今圣上还在做皇子时常乘的那架马车!遂脚步麻利的迎出门去。
马车上跳下一位男子,尽管刻意压低了嗓音,却仍显得比寻常男子尖细些,虽身着常服,也能看得出些不同,猜是宫里的哪位公公。
徐毅跳下马车, 对着迎面而来的尹府家仆道:“府上公子可在家?”
“在呐在呐,大人有何吩咐?”那家仆忙应道,伸手便将人往门里请。
徐毅记着主子的吩咐,直截了当问那家仆,“可否带咱家去见见?”又道,“有皇上口谕传达。”
“哎!是!”可转念一想,“大人怎不先见过我家老爷夫人?”
“咱家不过是为皇上与尹公子传个话罢了,何须惊动太傅与夫人?”徐毅笑笑,那家仆立马明了,瞧他这记x_ing!皇上与他家少爷是何等关系?哪用得着事事向老爷夫人禀报?便领着人去了尹修的院子。
兜兜转转,到了尹修房门前。此时,却是尹修好梦正酣的时候,稀里糊涂被人叫醒,又稀里糊涂被送上马车,直到见了面前的人,这才总算是不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