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出口荆之扬名字的时候,傅放心中一紧,而接下来果不其然,荆之扬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愣了神,迟疑
地问道:"你是谁?你认识我?"
林星石闻言亦是一愣,随后忽然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接着仿佛遇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一般,竟放声
大笑。
"笑什么!"傅放心下有些恼火,出声怒道。荆之扬却抢上前去,伸手一抓,居然轻轻巧巧进林星石从马
上捉了下来。林星石猝不及防,被荆之扬抓了个正着,只见荆之扬面色可怖,一双脏污的手捏住自己的领口
,用低沉嘶哑的嗓音喉道:"你认识我吗?我是谁?你快说!"林星石自脊背而上一股莫名恐惧,双手用力拍
出,大吼一声:"我才不知道!你这个魔头!"
霎时,只见荆之扬猛然甩开林星石,大吼一声,口中不断发出奇怪的呵呵声,在沙地上胡乱游走,不断
道:"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荆之扬?我是魔头?我到底是谁!"一边林星石被狠狠摔在地上,口吐鲜血,乃
是受了重伤。原来他双掌一推之下发现不仅毫无作用,还自荆之扬体内忽然反生出一股强大力道,霎那间将
自己的掌力逼了回去,而自己不及化解,骤然受伤。
傅放在一边见两人缠斗互相牵制了注意力,便暗暗退开,打算趁机溜走,却忽然听见尚伏在地上的林星
石对自己大喊一声:"傅放!哪里走!"言下,之前停在四周不敢近前的净元宫弟子便一拥而上,向他扑来。
那边荆之扬闻言,身形巨震,紧接着便转头向自己奔来,一路随便挥手,那些追在身边的弟子们便纷纷
落马。傅放暗叫不好,刚要以轻功躲开,却见荆之扬身法好生迅速,自己躲闪不及,被抓了个正着。荆之扬
双手捏住他的肩膀,眼神狂热,一迭声地道:"你是傅放?你真是傅放?我是谁?我又是谁你知道吗?"用力
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肩胛骨。
傅放知道对于现下的荆之扬来说绝不可硬来,便忍住剧痛,放软声音道:"之扬,我便是傅放,你先放手
可好?听我与你慢慢道来。"
荆之扬见他这样说话,果然缓缓放松力道,目光涣散,喃喃地道:"傅放......放......我好想
你......"
"之扬......"傅放心中猛地一痛,却硬是狠下心来,柔声道:"之扬,你叫荆之扬,是非离山净元宫的三
大护宫之一,刚才被你掀翻在地的人叫林星石,是你的下属。"
"我......我叫荆之扬......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个人叫我魔头......"荆之扬松开傅
放,不知所措地道。
傅放口中不断安慰,足下却缓缓后退,忽然一蹲身,掀起一把沙土,荆之扬一怔,被沙土眯了眼睛,不
由大吼一声。傅放运起轻功飞速退开,一把拉起躲在一边早已心急如焚的童谅,低声道:"趁他们不备,快点
抢马!"
童谅紧紧抿唇,跟在傅放身后,绕过犹自原地打转的荆之扬和跌地不起的林星石与净元宫弟子,分别跳
上两匹失了主人的马。两人头也不敢回,一拍马臀,马匹吃痛,开始撒腿狂奔,很快便把那边乱成一团的追
兵甩在身后。
傅放一边催马快进,一边想起方才荆之扬种种言行,越想越是心酸,心中内疚亦是滔滔不绝。童谅在一
边旁观了一切,也知他心中必然难受,并不说话。两人默默并驾齐驱,傅放忽然昂头望天,在一片蒙蒙黄天
飞沙之中,簌簌地流下泪来。
下
傅童两人骑马一路向北,身旁皆是茫茫大漠。这段自非离山回倾城山的路途傅放年少时走过数次,本应
驾轻就熟,然而奔了半日,却渐渐觉得有些不对。
傅放一把勒住缰绳,举目四望,只见四处不是连绵的沙丘就是与地平线相接的灰黄天空,头顶阳光灼热
刺眼,与自己少时见惯的景象竟是完全不同。
他哪里知道,在自己将近七年没有回过倾城山的这段时间里,沙漠中的道路已经产生了巨大变动,原先
的道路由于沙丘迁移早已不在原来的位置。假若他二人一直沿着飞沙河北上,虽然绕了一个弯,但毕竟还能
找到方向,然而二人的行进路线由于受到种种因素干扰偏离了河道,因此在这片"生命灭绝"的萨巴干沙漠中
,二人就如同进了一个巨大的沙之谜宫,很难再走得出去了。
这个情况傅放当时自然不知,他回头对童谅道:"无妨,我们只要能看到太阳,就能辨出方向,一直向北
走,总能走出这里的。"说着,他跳马来走了几步,却忽然听到童谅惊呼:"傅放,你快看看自己背后的水袋
!"
傅放一惊,连忙取水袋,只见身上背着的三个水袋中,两个露在外面的袋上正紧紧扎着两枚飞镖,扎口
处还有细细水流汩汩而出,想来必是方才在与荆之扬和林星石纠缠之时,不知被谁悄悄偷袭了。装水牛皮袋
甚是结实,因此挡住了背后偷袭的暗器,而那飞镖扎进去,估计被卡在牛皮之间,开口也不甚大,因而水不
曾由于袋子被开了大口而倾泻而出,但一路颠簸,还是流了不少出来。那水流得缓慢,连他自己一时也无法
察觉,而童谅更是一直与自己并驾而驰,未有空暇去看一看他背上行李,直到自己跳下马走在了前面,方才
发现。
傅放打开两个被扎破的水袋,觉得那水并无异样,但由于怕那镖上淬毒,毕竟不敢再喝。他将其中一袋
水喂给了胯下之马,不久之后马便倒地死去,两人更是心惊,忙将两袋中了毒的水远远扔出。
其时已近晌午,日头高悬,阳光毒辣,薇儿也醒转过来,只是叫渴。两个大人自然也是口渴难耐,但还
是尽量少喝,而让薇儿多喝一点。
他们原本备了整整四大袋水,傅放背了三袋,童谅一袋。如今失了两袋,余下两袋便更是珍贵无比,两
人决定若不到忍无可忍之时,坚决不喝。
又走了半日,两人怕剩下的那匹马也无法支撑,便下马缓行。沙漠之中生命罕见,除了稀疏的拔山蒿,
便再难见到活物。他们往北走了一天,直到天色渐晚,才决定寻了处避风的沙丘下面就地休息。两人拔了些
蒿草生起火堆,将就用了些食水,好歹也要先恢复点体力。
傅放一边拨着火堆一边道:"看样子我们已深入沙漠,那些追兵应该暂时不会追来了,晚上先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