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我劝住了,但薛凛看起来仍旧相当气愤。
“简直不是个男人,一点担当都没有!他要么就干脆去死,什么信息都不要留,要么就好好过日子共患难什么的很难吗?”
“他这样,想死却又故意透露信息给外婆,不过是想圈住外婆——看!我是个多好的男人啊!我都快死了居然还想着你,你难道不应该对我更好一点吗?”
很有道理,不过我认为更层次的原因是自卑。他害怕有一天,我外婆受不了他离开。
我也有认真想过,关于未来的事。
读幼儿园,在想要坚强没人跟我玩也没关系,不能让外婆担心,外婆已经很辛苦了,以后我要学好多好多东西,然后保护外婆。
建一所大房子,雇佣很多人,这样外婆就不用每天被零零碎碎的事cao心,她完全可以继续追逐她的事业与梦想,剩下的都交给我!
外婆想做什么都可以,我罩着她!
读小学写了一篇作文,题目是:我想当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但其实全是乱扯,我没什么救死扶伤的心,我想救的仅仅是外婆。
她老了,身体不好了,总是咳嗽,总是有吃不完的药,下雨天膝盖疼得睡不着。
这个风华绝代、一生传奇的人是我的英雄,而我的英雄最终被她丈夫的□□以及人们丑陋的恶意和嫉妒压垮。
读中学,在薛凛的陪伴下花了很大的力气走出外婆去世的y-in影。
人死如灯灭,什么天堂地狱都是不存在的,只有一片虚无、一段黑暗。
或许我能努力努力和薛凛考上同一所高中、大学,当一辈子兄弟,儿孙满堂,幸福美满,两家人定下娃娃亲,没事儿就跑去旅游,我连路线都想好了。
读高中,模模糊糊地察觉到了和薛凛的距离问题,我们时常接吻,这可不是一句死党能解决的事,莫名其妙地悸动让我无所适从。
我想着,我们会长长久久地在一起,薛凛的过去、现在、未来都有我的身影。
种几盆花,养一只狗或者猫,在一件不大不小的公寓里吵吵闹闹地生活。薛凛可能会要求买几瓶酒,我却买了一堆牛n_ai,为了j-i皮蒜毛的事炒翻天,转眼又牵起对方的手。
因为选择彼此可能我们失去了很多,但失去的东西就是为了换对方的一个拥抱,我就觉得很值。
我盼望着我们就这样生活,直至我们尸首埋地。
读大学,有人主动靠近,男的女的都有,我一一拒绝了。安淮问我为什么,我说我在等一个人,他或许会来,或许不会来。
我就这样过也不错,有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偶尔能溜出去玩玩,没事就约上安淮他们,吃点烧烤,来顿火锅,聊聊近况。
至于薛凛,他会来就来,不回来也罢,无论如何,都祝他幸福。
这些乱七八糟的梦想,已经不能叫梦想了,而叫奢望。
摧毁一个人的梦究竟有多简单?太简单了,以至于我无法描述。
第19章 2018年3月9号
2018年3月9号,多风,小雨
我深夜回的家,小松听到声响跑过来带着敌意朝我低吼,我往前走一步,他就张开嘴蓄势待发。
我知道他不咬人的,他不咬人,小松很乖的。
我站在哪里一动不动,直到小松的吠叫把薛凛吵醒。薛凛冷着脸把小松揪回房间,不一会儿拿着块灰色的毛巾过来,他把毛巾盖在我头上,动作粗|暴地擦头发。
我终于反应过来,避开他的手,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
薛凛扭头就走:“你他【富强】妈有病?闹这么久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直说会死吗?你把我当什么了?”
门‘碰’地一声关上了。
我呆立许久,才迈步走回房间。
薛凛的房间久在我旁边,我半天才注意到,薛凛有节奏得在敲击他的门,反反复复。
我迟疑地打开自己的房门,最后重重关上,确保薛凛听得见我关门的声音,然后蹑手蹑脚坐下来,仔细听。
我有些发懵,这其实是我们中二时常玩的游戏——摩斯密码。
薛凛还在反反复复地敲击,可是我听不出来。大脑一片空白,尽管我拼命回想,脑海中的一切似乎都和我隔了一堵墙,我知道他在那里,但我不知道具体内容。
薛凛还在敲。
咚、咚、咚、咚、咚。
我突然反应过来,SRI—sorry。
我想笑,又想哭。你道什么歉呢?明明是我,明明是我的错,明明是我故意拉开距离,明明是我让你难过,你为什么道歉,该说对不起从来不是你,而是我。
我是人渣,这个事实你不是很久以前就知道的吗?
“乔松?乔松,你在吗?我真是蠢,你应该早回房了。”
“乔松,你能不能别活在你自己的世界里?就算你厌世,也别讨厌我啊,说真的,像我这样的好男人你居然还跟我吵架?肯定是你的错,毕竟我才是好男人!”
“其实我离开那几年很苦,不过我是不会说给你听的,所谓出|柜也远没有我说的那么简单,但你肯定早就知道了!从小到大,只要你想知道,我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还记得小学,那条手链根本不是什么重要东西,我故意丢的,也知道有人把它交到失物招领处了,现在要是你听到了,估计我没什么好日子过,因为你小气又记仇!”
“乔松,我一直知道你不输任何人,也不轻易认输,就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那种人。”
“我有时候在想要是你软弱一点就好了,我一细想,你顶着那张冷漠脸对我说‘你说什么都好’我就一阵j-i皮疙瘩,吓死老子了!我都这么委屈求全了,你好歹让我跟你一起撞南墙嘛!”
我敢肯定,他知道我就在外面,这些话都不是重点,他在打感情牌,我不确定我会不会心软。
就像我了解他一样,他也了解我。我清楚的知道如何不着痕迹地疏远他,他也很清楚怎么让我心软。
我前所未有地冷静,一点一点地分析,虽然那些分析对现在的我来说很艰难。
他沉默了很久,估计也知道我猜到他的意图了。
“乔松,我们一起逃吧!只有我们两个,你想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西藏、成都、甚至于一个宁静的小镇都可以,缓慢地生活,有花有Cao,有灿烂的日出日落,我们可以一起度过余生。”
“乔松,我想你好好活着,和我一起。”
薛凛已经知道了我消极的治疗态度,也许是成医生联系他的。我也在疑惑,以前那个积极配合治疗的人仿佛不是我。
薛凛在努力地让我燃起希望,他颤抖着手护着他仅有的火光,小心翼翼地靠近,试图把他的温度传一点给我。
可是,薛凛,我感受不到。
所谓的温暖,所谓温馨的话,阳光灿烂的日子,日出日落的璀璨,我看不到、听不到,也感受不到。
2018年3月10号,凌晨4点26分
最近我老是梦见那些美好的过往。
我、薛凛、外婆无忧无虑地一起生活着,安淮还有宿舍那帮牲口就住在隔壁,李克己经常出门旅游,热衷于给我寄明信片和奇奇怪怪又漂亮的东西。
李为仁仍旧在工作,在医院忙得脚不沾地,一脸颓废。
薛凛的倔脾气上来了就和我犟,非要我跟他去游乐园。也不想想,俩大男人去游乐园干嘛?坐旋转木马?还是去鬼屋?
而且我拒绝一切高空项目,那还有个鬼的玩法?
“你就是怕高!小乔你还死不承认?”薛凛笑得贱兮兮的,看了就想揍。
最扎心的是,我外婆还站在薛凛那一边,莫不是我才是捡来的?薛凛才是亲孙子。
安淮还是老样子,默默地找个角落蹲着,存在感很低。
我站在三十楼,大约100米的高度往下看。
零星的车辆飞速地跑过,冰冷的风一下子灌进来,耳边尽是呼啸声。远远望去,闪烁的灯如同繁星,天上却没有闪烁的灯,也许,我是说也许。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也许天上的星星变成的路上的灯,以至于我们再也看不到空中的星星。
没有这种可能。
我只是异想天开,像个傻子,像从来没有长大过一样。
我从前觉得恐高是件很丢脸的事,这个梗被损友们玩了许多年。我是那种连透明地板都不敢踩的人。
有次,我们去逛商场,二楼的地板就是透明的,我站在边上,往下看一眼我都虚。
薛凛硬扯着我走过去,嚷着他要去那边的店买帽子。我全程紧张得不行,生怕地板突然碎掉,每走一步我都要死要活的。
薛凛还嘲笑我说:“你知道吗?小乔你现在就像上岸的美人鱼,每走一步都要忍受巨大痛苦的那种。”
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脑子疯狂地转动,迅速想出十种以上报复薛凛的方法。
“怎么?还要我请你上来是不是?”
我回神,发现薛凛蹲在我面前。
“看什么看?我只背你走一步!”
“我只是在想你脑回路究竟有多清奇才想到在大、庭、广、众下背我,我又不是什么伤残人士。”勉为其难把报复次数减半吧!
薛凛上下打量我一眼:“你现在……有区别吗?”
事情最终以我闭着眼睛,薛凛牵着我走过结束。然而薛凛被我报复的次数激增到十五次,因为他居然牵着我去撞柱子,还幸灾乐祸的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