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笑川猜测车里坐着的那位就是他的未婚妻,省委书记郑良友的女儿郑琦。
这其实很像是一场政治婚姻,不过这种事情实在是很常见,只是普通的公众见得很少而已,媒体报刊也不会报道这些事情。
他摇了摇头,“我带我爸去医院,就不打扰周市长跟未来周夫人之间的约会了。”
未来的周夫人,这个称呼让周前的脸色莫名地黑下来一点,倒是那女人有些高兴,她显然认识姜笑川,竟然对姜笑川笑了一下,“是姜市长呢,那么我们就先走了。”
姜笑川温文地一点头,周前回头看了郑琦一眼,胸腔鼓了一下,可是接着又压回去,他重新对姜笑川笑了一下,“那么再见了,姜市长。”
“再见。”
姜笑川扶着姜恩成看着那车子离开,心下却冷笑了一声。
搞大了张小莉的肚子,现在却跟另一个女人开车出去玩儿,看那表情还心不甘情不愿地,他真觉得周前有些贱了。
手指指尖轻轻地触到那封自检信,他觉得心中有了些底气,转头对姜恩成笑道:“没事儿,那是市政府的周市长,同僚。”
姜恩成扭头看了一眼那飞驰而去的高档轿车,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这江山,这样下去怕是要亡了。”
亡江山,亡谁的江山呢?
姜笑川自然听得懂这句话,别的姜笑川不敢说,自己父亲担心的事情在成州是完全有可能的。可是他什么也不能说,只能笑笑,说道:“走吧,预约的时间差不多要到了。”
他招手找了辆的士,然后带着姜恩成去了省第一医院。
在姜恩成进去检查的时候,姜笑川抓了空当出来打电话,薛延的联系方式他已经存下来了,现在自检信就在他的包里,他揣着这封信就像是揣着沉重的石头,压得他手酸。
其实仔细想想不过就是一只表,还有那些口头上达成的交易,现在还没有付诸任何行为,按理说这还算不上是太严重的贪污腐败,可是姜笑川害怕自己背后的一些东西被挖出来——那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
这些东西就像是一些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藏在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开,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只要姜笑川将这一封信交给薛延,让他继续往上交,那么这些潜藏着的炸弹很快就要显露,然后在某个时间轰然炸开——也许将姜笑川的那些潜藏着的敌人炸得粉身碎骨,也许将姜笑川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他拨出那个电话的时候手指都有些抖,在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他忍不住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心脏,在五声长音“滴”之后,电话接通了。
薛延现在没在办公室,而是在自己的房间吃饭,所以他说话没有什么避讳。“姜市长?”
听到薛延的声音,姜笑川忽然就平静了,声音也稳了。他的手指触摸着自己的心脏的位置,感受着血液从心脏的位置被回收,然后通过血管输送往身体的各个位置。
热血澎湃这个词,距离姜笑川一直很远。
他说道:“你现在在哪儿?我有事想麻烦你。”
姜笑川一个副市长,还有什么需要麻烦薛延?
薛延沉吟了一下。“我现在在自己的家里,您有什么事?如果不方便说的话,就见面再说好了。”
姜笑川站在走廊外面,往前走了两步,闻到的消毒水的味道减轻了许多,“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所以——能够麻烦你一个小时之后到一壶居吗?我在那儿等你。”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这块表还是很旧的,不过他忽然很喜欢这种老旧破败的感觉。
那边的薛延应了一声,“我会来的。”
姜笑川正要说告别的话,可是背后忽然之间传来大声的呼喊:“让一让,让一让!急救!让一让啊……”
姜笑川回头一看,一队人推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急急冲向了手术室,他拿着手机的手指忽然蜷缩了一下,有些握不稳手机,耳边还有薛延的声音:“姜市长你现在是在医院吗?姜市长?……”
他眨了眨眼,手术室的门被大力地推开,然后红色的刺眼的“手术中”三个字灯亮起来,一片惨淡的血腥色。
他听到了自己僵硬的声音:“我刚刚看到秋伯比送进抢救手术室了……”
那边的薛延的声音一下止住了,很久很久没说话。
两个人在电话里沉默,姜笑川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薛延还是没说话。
姜笑川深呼吸了几下,强迫着自己转身对着走廊外面的花园,看着那雪蓝色的天空,涩声道:“我在省第一医院。”
然后手机的话筒里传来“嘟嘟嘟嘟”的挂断声。
薛延听到了直接挂了电话。
姜笑川看着自己的手机忽然有些不明白——怎么秋伯还是出事了?
浑身是血的秋伯……
这之间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明明警队那边还在查事情,秋伯也已经在薛延的劝说之下答应等结果,明明一切都是计划好了的,为什么现在他会看到秋伯浑身是血被推进手术室?
姜笑川按住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手握成拳头狠狠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转身走向姜恩成检查的那个病房。
姜恩成刚刚给自己的腿部照完了片,已经准备出来了。他转头一看,正好见到姜笑川满脸化不开的阴郁,便问道:“怎么了?”
“刚刚看到一些跟工作有关的事情。”姜笑川没有多说什么,姜恩成也不再多问。
他主动说道:“你送我出去坐个车就回去处理你自己的事情好了。”
这种时候姜笑川也明白轻重,点了点头,接着将姜恩成送上了回去的车,还让他路上小心。
之后姜笑川就急匆匆地往回走,刚刚走过去手术室的转角,就撞上一边走路一边套上风衣的一个很俊的青年——越青瓷。
看到姜笑川,他的动作下意识地顿了一下,可是就这一顿让姜笑川看清了他身上的情况,里面只是一件无袖的T恤,肩膀的位置露出了许多白色的纱布,还带着血色。
越青瓷只是一顿,立刻迅速地套上风衣,然后走上前一步,对姜笑川笑道:“还真是巧啊,姜市长。”
第22章
越青瓷是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医院里的。
军区的人一向是去军医院就医,军区的保密规定也不允许他们往普通的医院走。
中国的军区管理是很严格的,凡是有一定军衔的军官的资料对外都是保密的,军衔越高,保密等级越高,以上校这个军衔来说,一般上校军衔还在服役中的军人的军装照片是不能够外流的,国家有专门的网络机构对此进行审查,在军区里电子设备的使用也受到严格的监控。所以,在类此的管理制度之下,越青瓷这种人是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种普通的人多眼杂的医院的。
更何况,越青瓷的身上明显带着很明显的伤。
现在可是和平时期,越青瓷是一个还在军区的少校官,如果没有特殊的任务是不可能受伤的,在军区训练受伤的可能性是有的,但是绝对不可能严重到那个地步。
刚刚越青瓷没见到姜笑川之前穿衣的动作明显有些迟滞,而且纱布太厚,在那个厚度的纱布上还能透出血来,可见他背后伤得一定很严重。
越青瓷受了伤,却不在军医院就医,要来普通的医院,还遮遮掩掩,这实在不正常。
在军区医院就医的话,越青瓷的伤情一定会暴露,所以——越青瓷来这里就医的目的其实只是不想自己身上的伤被人发现。
这个结论让姜笑川忍不住皱了眉头。
越青瓷说“好巧”,他也这样觉得。
“好巧呢,越少校。”
“在外面就不要叫我少校了,如果姜市长不嫌弃的话,不如喊我越青。”
他姓越,可是他更喜欢“越青”这两个字,让别人叫自己“青瓷”显得过于见外,可是叫全名“越青瓷”又觉得太生硬,所以跟人的关系处在过渡期的时候,越青瓷喜欢让别人叫自己“越青”,既不显得太热络,也不觉得很生硬,是个很不错的称呼。
他的这个习惯姜笑川早就知道,所以听到越青瓷这样说的时候他觉得很正常,表现得也很淡然。他想到的其实很远,比如越青瓷此刻说出这样的请求的原因。
“越少校”会暴露他的身份,而这是越青瓷不想看大的,所以“越青”足够。
姜笑川惊讶于自己冷静得不近人情的分析,又觉得有些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