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连他也不知道这一丝若有若无的悲哀来自哪里。
越青瓷站到走廊的一边,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消减下去过。“怎么,看姜市长这表情莫不是看不起越某这个军衔很小的人,所以连喊我‘越青’都不愿意?”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越……你的前途不可限量,我这样称呼你,将来是我占便宜。”姜笑川说了句场面话,笑容是很官面上的那种,偏向于公式化的应付。
越青瓷的眼神里似乎藏着些什么,他双手揣进风衣的衣袋里,笑容终于淡了几分——在看到姜笑川那冷淡的反应之后。
“看样子,姜市长好像很不喜欢越某。”
这才是真相。
姜笑川能那样想,却不能那样说,他只是状似无意地一抬手腕看了看时间,估计着薛延什么时候能到,接着说道:“越青你想多了。”
越青瓷发现他很口是心非。
明明手上的动作是很不耐烦的意思,他是在等别人,似乎有什么要事,现在想要离开,可是却强逼着自己耐下了性子,站在这里跟他说话。姜笑川的心机也是很重的——他明明必须留在这里,也能够很好地掩饰自己的内心,可是他却故意将自己的不耐烦表现在细枝末节的行动上。一时之间越青瓷也有些看不明白姜笑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面对这样让人捉摸不定的姜笑川,他只能退一步,“姜市长这样叫我,就是看得起我,越某还是那句话,您有什么麻烦可以找我。”
这个时候,在越青瓷看来,这个时候的姜笑川是还不知道他的身份的,他说出在这句话就相当于一种暗示和一种示好。
只可惜,这一世的姜笑川跟上一世不一样了。
他只是点头,像是什么内涵的意蕴也没听出来,说道:“看样子你也有事,改天再聊好了。”
“那么,下次再会。”越青瓷很识相地先道别。
可是先走的却是姜笑川,他向着越青瓷一点头,“下次见。”
说罢,他转身就离开了。
越青瓷站在他的背后看着他挺直的背影,眼神之中有些迷茫的感觉。那一刻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的姜笑川的影子,就像是烙在了他的眼底,让他整个心都抽痛起来。
他像是呼吸不过来一样伸手用力地按住了自己的心脏,直到看着姜笑川的影子消失在了转角。
命运就是这样一次次地戏弄他的吗?
越青瓷苦笑了一声,接着就将所有的伪装戴上,转过身的时候,他又是那个越家的天之骄子越青瓷了。
薛延就站在门口的位置,恰好看到越青瓷转身的一幕。
他之前在门口问秋伯在哪个手术室的位置的时候已经站了一会儿,他不认识越青瓷,可是认识姜笑川。
登记处的人告诉了他秋伯的位置,他便焦急地走了,跟越青瓷擦肩而过。
越青瓷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转头看他。
薛延也不知道为什么停下脚步,跟越青瓷对视了那么一瞬间。
他急着去看秋伯,所以没有注意到越青瓷眼底一闪而过的锋芒。
那是冰冷的杀机。
越青瓷拢了拢自己的米白色的风衣,慢慢地走出了医院,看着那雪蓝色的天幕,真美。
背后的医院里,时时刻刻地上演着悲欢离合,可惜都与他没多大的关系。
薛延到的时候,姜笑川也才到手术室前没有多久,正在了解情况。
见到薛延来了,他连忙招呼他往这边看。
薛延面无表情,他知道这次的事情只是突发情况,姜笑川给他说这件事的时候正是在通话,那边的情况他根据电话里的内容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只不过,“秋伯怎么出事的?”
那边那个护士就是之前被姜笑川拦下来问事情的一个,她了解一些情况,却不是很完全。
听薛延这样问,她答道:“送他来的急救队说他是在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了的。具体的情况你们不能问我,我只是医院的人员而已。你们谁是他的家属?请过来签字缴费。”
这个时候了还说钱?!
薛延额上的青筋一跳,踏上前一步就要说什么,他该知道的还什么没知道,这护士!
见薛延还没冷静下来,姜笑川连忙拉住他,大声地喝道:“你冷静点,别闹!忘记你自己的身份了吗?!”
他这话说得特别大声,整个走廊间里的回声很大,一通传出去竟然有些让人胆战心惊。
那一刻的姜笑川,眼角眉梢没有半分笑意,眼底都结着一层冰霜,他的表情尤其冷肃,似乎是祁连雪顶万年不化的冰雪,一瞬间就能够让薛延满心的焦躁和怒火全部平息下来。
那一刻,薛延才意识到他之前接触到的姜笑川根本不是全部。那些都是人心外面戴着的面具和伪装,真正的姜笑川根本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温文尔雅。
姜笑川,也能够拥有上位者那种一举一动的威严和气势。
他这一声,不仅让薛延忽然之间脑子清醒了,就是那护士也被吓住了。
她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两个人的身份也许不是她以为的那么简单。
姜笑川眼一扫,将自己的钱包递给薛延:“你来得急,钱不一定带够了,先去把钱结清,这边我看着,一会儿我给下面打电话问情况,你回来我再告诉你。”
薛延现在脑子有些混乱,他按住自己的额头,闭了闭眼,才接过了姜笑川的钱包,跟着那护士去了。
姜笑川还没见过这样失了分寸的薛延呢。
他看向了眼前的手术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让自己胸腔里所有激荡的情绪全部平静下来,拿起电话,拨出去,接电话的是魏来。
“姜市长?什么事?”
“转接下面警队,路演。”
魏来那边一愣,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过听姜笑川这种简短有力的说话方式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当下翻了电话簿就直接把通话往那边接。
“好了,姜市长。”
姜笑川这边“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就在这时间里,那边的电话已经转接完毕。
还不等路演问到底是什么事,姜笑川劈头就问道:“容氏案死者的父亲秋伯现在被车撞了,你们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路演那边很明显有些惊异,“怎么会这么巧?”
一听路演这反应,姜笑川心中的冷意就泛上来了。
他继续问:“你是不知道这之中的原因?事先有收到什么消息吗?”
“没有。姜市长,我让下面的人查一查,不过最近是真的没听说容氏有什么异常,也许真的只是一场意外。”路演给姜笑川保证。
姜笑川知道,在路演这里是很难再知道什么消息了,他挂了电话,接着对这边还待线的魏来说道:“容氏那件案子,我曾经让你收过文件的,你去交通局那边给我调一份资料,到时候一式两份也给路演,就说查案相关。重点一会儿整理给我。”
那边的魏来大约也知道事情严重了,毫不犹豫地答道:“您放心,我马上去办。”
接着姜笑川挂断电话。
薛延那边还没回来,姜笑川在手术室前踱了几圈步,眉头锁紧。
他想起省委副书记曲振东说的话:容氏这件案子的水,太深了。
秋伯的事,绝对不会是意外。
第23章
薛延回来的时候姜笑川已经收到了魏来那边传过来的扫描件,他看完了那边拿过来的现场记录,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在成华大道,也就是最接近市政府的那条路上,在过人行横道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别克突然之间冲出来,撞到了沿途一辆白色的北京现代,接着这辆北京现代失控冲向了人行横道,无巧不巧地撞到了正在过马路的秋伯。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简单,说出来都觉得过于简短,可是在姜笑川这里却有一种别样的心惊。
别克车的司机和现代车的司机都没有肇事逃逸,只是相互之间推诿责任。
这种连环撞人的事情很难界定到底是谁的错。
从最初步的口供上来看,那别克车似乎是临时刹车失控撞上了现代,接着现代车的司机似乎是错将油门当成了刹车一下踩下去,直接杀上了人行横道,这才导致了这场惨剧的发生。
可是这未免太离奇了。
一辆来失控,一辆来错漏,最后有生命危险的却是无辜的秋伯——这看上去的的确确是一场意外,可是姜笑川又足够的理由相信这不是一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