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胳膊就是在这边几上碰的,”关豫把袖子放下来,又撩起衣服给陈楼看腰,“这里这块,是你蹬的。”
陈楼还真没印象了,不过他也没什么愧疚感,偏过头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大作。关豫的腰线很好看,从侧边能看出漂亮的线条走向,不过侧腰那还真有一块淤青,面积挺大,但是颜色不太明显。他收回目光,余光瞥见关豫的手心,倒是多嘴问了一句,“你手上不用贴个创可贴吗?”
“不用,”关豫说,“不疼,就是腰上疼。”
他见陈楼没说话,提示道:“我早上买了一瓶红花油。”
“对,红花油管用,”陈楼看着他,赞同的点了点头,“你是在疼就自己多搓搓,够不着就回家让你哥你爸或者你妈帮帮忙,三两天就好了。”
关豫:“……”
“不过你怎么不认识宁珊?”陈楼思维不知道发散到了哪里,好奇道:“你不是和路鹤宁谈了三年吗?”
“是……”关豫的表情立刻变的有些紧张,把腰间卷起的衣服放下搓了搓,又瞟了他一眼后才说:“但是他一开始就跟我说,不希望我介入他的家庭,也不希望我打扰到他的家人。”
“所以你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陈楼啧了一声,有些感慨:“关豫你是个天然渣啊。”
“……我怎么又渣了?”关豫有些冤枉,无奈道:“你对我就是有成见。”
他顿了顿又想起自己的疑惑,立刻问道:“我昨天还想问问你,你们俩怎么认识了?你怎么还给他过生日了?”
“你说呢,”陈楼笑道,“我给宁珊补课,他是宁珊的哥哥,凑巧了而已。”
“你不是挺……讨厌他吗?”关豫怀疑道:“你怎么可能还给他做蛋糕?”
陈楼本想解释下先答应了做蛋糕才知道的对方身份,不过张了张口发现也没什么必要,又想到造化弄人,昨天的蛋糕上辈子给了关豫,这辈子竟然给了前情敌,想想也是有趣,便忍不住笑了笑,“什么都会变的。”
人会变,事情会变,人心也会变。
——
陈楼回去之后随手塞了几件衣服,又拿了几本书,搬到了宿舍里去住。
他和路鹤宁说自己要准备期末考的话并非全是托词,他之前忙于兼职,一学期逃了三分之一的课。平时老师点名的时候还有宿舍里的人给顶着,但是到了考试的关键时刻,只能自己上了。
划考试范围是学校历来的优良传统,陈楼拿着久违的专业课本,跟着哗啦哗啦的翻页,忙的满头大汗。此时的专业课老师也颇有派头,老头儿平时讲课都半死不活的,这会儿则是吹胡子瞪眼,划一块重点就讲一遍人生道理,一连折腾了两个周,好歹到了期末考的最后关头。
第一天考完的时候陈楼自我感觉不太好,想了想,很自觉的去商场买了条好烟,在半道上把专业课的老头子给堵住了。
老头子姓高,十分时髦的地中海发型,前额永远飘着三根毛。只是这人看似圆滑世故好说话,真打交道下来才发现是块又臭又硬的倔石头。
陈楼把人堵住,又拖到了僻静处软磨硬泡,愣是没能把高老头说通。
高老头一脸冷笑,指着他的鼻子就骂:“就你们这帮学生!全是废物!公共课你们逃,专业课也不上!你叫陈楼是吧?你别以为我不认识你,你这个混蛋玩意儿这学期上了不到五节课,你考考考考个屁!”
陈楼一听立马辩解道:“怎么可能啊老师,你点名我都在的!”
“我点名谁不在?两个小班的大课八十个人,综合教室82个位置结果一坐半数都不到,点名个个都举手,衣服一脱一穿就俩,戴个帽子摘个眼睛能当四个!你们当我瞎啊!”高老头气的把烟狠狠砸到陈楼头上,砰的一下又弹出去:“就你们这帮学生,能做个屁的研究!能研究个屁来!出去一个个的都是光着屁股推磨的了!”
“……什么意思啊,”陈楼从地上捡起来赶紧又追过去,听着高老头一口一个屁字忍不住乐了,“我们出去还有这对口工作吗?光屁股推磨一个月多少钱?”
“——你滚!”高老头气的跳起来,走了两步又忍不住职业病,停下来凶巴巴的做注解道:“……转着圈的丢人!”
陈楼头次被人骂还骂的挺高兴,死皮赖脸的一路跟着高老头坐公交车,又下了公交车跟着往家走。他以前没觉得,现在才发现这个老师真有点为人师表的样子,刚刚他递烟的时候后者包里全是厚厚的学术文件,包包的外侧还有个透明的拉链口袋,放着铅笔和橡皮。
只是有些倔,说的再直白点有些轴。
陈楼边走边解释自己的情况,他也不隐瞒,坦白了自己一开始想当医生的想法,又说了自己现在考研的准备。只是西综的范围和药学专业的交叉内容太少,他的精力有限,顾此失彼在所难免。高老头一路只管闷头走路,陈楼跟着人一直走到楼底下才道别回去。
之后三天陈楼又跟着走了几次,出成绩的前一天,这位老师才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过身问他:“同学,你就是觉得,学药就是没出息吗?”
陈楼打听过这位高老头的事情,也知道了这位是真的学术派,发表的学术论文取得的科研成果在医学院中数一数二了,然而x_ing格不讨喜,又不善钻营,多少年了也就只是个任课老师而已。
陈楼其实很敬佩他,对这样的人他他也难说出难听的话。
“不是没出息,”陈楼斟酌了一下措辞,说:“我见识少,想什么说什么,您别往心里去。”
“你说。”高老头叹了口气。
“我其实一直在干兼职,还干了不少,”陈楼说,“兼职的范围吧……老师您也知道……反正我对医院的家属大院行政大院摸的比自家都熟。那些大院里真有钱有势的,开豪车的,养二n_ai的,大部分都是搞药的。药学进事业单位容易,药学发财的也多,古人都说了,一抢道二卖药嘛。”
“胡说,”高老头瞪了瞪眼,但是声音并不是很大。
陈楼忙笑道:“我这就是说,不是说这个没前途。而是我就是想当医生,想上手术台而已。”
“就这样?”高老头顿了顿,怀疑地看着他,“还有没有没别的原因?”
陈楼犹豫了一下,过了会道:“……有。”
第23章
陈楼没想过自己能有和老师促膝长谈的这一天,师生俩聊完的时候已经是很晚,高老头家住的很偏,陈楼回去的时候都要打不上车了。
只是谈了一夜基本是各说各的,高老头希望自己的学生都能好好研究药物,要么是去搞科研,要么是往临床发展,总之不希望陈楼去当医生。其实这位老师只是脾气倔,说话却很入情入理。陈楼和吴爸爸聊天的时候难免会有拘束,后者位高权重,一生又是顺风顺水,对他的将来极为乐观。高老头却不这么觉得,他知道陈楼准备的充分,恐怕西综考试已经有了几分把握,但是和正儿八经五年制临床医学生相比,陈楼还是欠缺的太多,没有见习实习经验,基础也薄弱,将来即便考上了,科研型的还好说,干临床执业医师的报考都要受限制。
陈楼垂耳恭听连连说是,只是耳根子特硬,基本处于虚心请教绝不悔改的状态中。最后老头用三个“屁”把他打了出来,不过最后出成绩的时候,分数却给的相当漂亮。
“深藏不露啊!”宿舍的夏明奇啧了一声,连连捶着床哀嚎:“为什么不赐给我们一个天使般温暖的地中海!为什么让我们天天面对着医用液氮!”
“海个屁,”陈楼自己也有些难以置信,从教务系统退出来又重新登录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行之后,顿时心满意足。转过身靠着桌子瞅他:“你们怎么安排的?还有几天全考完?”
他们宿舍是混合宿舍,六个人四个药学的两个临床的,偏偏都看着对方的专业好,大二的时候一块递交了转专业申请,六个人没一个被通过,自此之后同病相怜同仇敌忾,互相帮着逃课点名。
只是双方的老师不一样,夏明奇的老师外号医用液氮,面冷心也黑,考试出题天马行空的没地儿猜,但是学生送礼都收着,于是大片学生拉帮结伙的擦着警戒线低空掠过,十分壮观。夏明奇属于隐形学霸,五年下来一毛没拔过。
只是在上一世里,就宿舍里这六个人而言,学的好的不知道怎么都转了行,倒是陈楼这个考研未遂的和另一个时常挂科的做了和专业相关的工作——陈楼钻营进了药房,另一位是做药代,一路干到了经理的位置,据说收入颇为可观。
陈楼曾和那位同学碰上过,他下班的时候往外走,后者低着头往里进,只是老同学见面来不及感慨寒暄,微微一点头便转身借过了——对方惦记着楼里的院领导,陈楼惦记着超市七点半之后的出清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