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连眼皮都没多动一下,冷冷地回答:“不如何。”
“你不再考虑考虑?”战袁锋起身走到窗边,双手背后,背影寂寞,“你应该知道,镇国公府已经荣盛至极,若你是自己人还好,若不是……”有哪个帝王真心放心自己的龙椅旁边卧着这么庞大的猛虎呢?
“臣倒是乐意做个升斗小民。”
陆家世代为将,为大央守疆卫国,死了多少人?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若是这样还得不到皇室的信任,那也无话可说了。
战袁锋转过身,突然一改之前严肃的表情,又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他朝外面吼了一句:“送些酒菜进来,朕要和国公爷好好喝一杯。”
两人抛开刚才那个话题,还算平和地喝起酒来,大部分时间是战袁锋在问,陆铮偶尔回个简单的音节,懒得回的时候就用眼神传递答案。
反正战袁锋也习惯了他这副寡言少语的样子,很容易就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他的意思。
要说当年在他还是个皇子的时候,身份甚至还比不上这位少公爷,皇子有很多个,将来即位的只可能是一个,可是陆家却只有这么一个独苗,物以稀为贵放在子嗣上同样是真理。
“这些日子国公府的门槛都被人踏破了吧?”
“还好。”
“哈哈……朕不信,否则国公爷怎么会在朕的御书房一待就是大半天……”这在以前,这人可是连宫门都不愿意入的。
午夜饭当天,左府齐聚一堂吃了一顿团圆饭,大房二房的人都在,除了已经出嫁的左淑媛,场面很热闹,至少大家面上都是笑着的。
左韫文频频向左韫阳举杯,三句不离左府的光明未来,仿佛他已经能看到子孙们位列庙堂,看到左淑慧风光大嫁,看到自己成为人人羡慕的左家当家的情景了。
左韫阳一杯杯酒喝下去,也喝的满面红光,前几天他收到京都来的指示了,过完这个年,他漕运的生意就能迅速扩张,到时候光数钱都数到手软。
连一向冷脸的左邵晏也稍微柔和了些,尤其是在提到何氏有孕时,初为人父的喜悦一览无遗。
左邵卿不记得前世这个时候大嫂有怀孕的,八成是因为这一系列的变化导致了左邵晏心态的变化,没有了心灵上的桎梏,为人也变得和顺了一些,夫妻之间相处起来也融洽了。
左劭陵依然做他的纨绔大少爷,只是被左韫文耳提面命了一阵子,知道目前左家不能出任何差错,才稍微收敛了些。
那个和他厮混了一段时日的柳儿也因为身份低微,进不了府里,左劭陵慢慢的也就对她淡了。
左少瑾是所有子孙当中最欢快的,今年好事连连,长辈们给的红包都翻了几番,收的他笑不拢嘴。
左邵卿维持着微笑,从头到尾看着这幅家和万事兴的场面,心里忍不住想:当年自己冲进左府报仇时,左府不也是这幅情景么?只是少了二房的人和几个嫁出去的女儿罢了。
“来,来,劭卿,二叔敬你一杯!恭喜你乡试高中,明年的春闱定能金榜题名!”
左邵卿回过神来,道了声:“谢谢二叔!”然后端起酒杯和左韫阳碰了碰,两人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同时饮下一杯酒。
左韫文对这个三子是越来越满意了,以前阮氏在的时候,他爱屋及乌,后来他的爱妾走了,他也就冷落了这个庶子,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出息。
“哈哈……二弟别夸他了,他才多大点年纪,还要好好磨砺几年才行。”
左韫阳眼睛眯了眯,提议道:“正月里我正好要北上谈一宗生意,不如让两个侄儿跟我一起上路如何?”
左韫文的眉头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撂下酒杯,不太高兴地教训:“二弟啊,以前咱们家无官一身轻,做什么营生都可以,可眼看邵宴和劭卿就要入仕为官了,你这手上的生意是不是也找个管事接了?”
左韫阳唇角勾了勾,言不由衷地回答:“大哥教训的是!只是小弟也就这点本事,只能给家里的孩子赚点聘礼和嫁妆罢了。”
左韫文摇头,“俗人啊!钱财乃身外之物,赚的再多没有功名在身有何用?将来邵瑾也是要靠科举的,若是以商人之子的身份出考,恐怕于名声有碍啊。”
“哈哈……大哥多虑了,邵瑾现在还小,等他有这能耐也得过个十年八载的,到时候我都老了,想拼都拼不动了。”
左邵卿低头闻着一杯酒,嘴角微微弯了弯,要说这个家里,最明白事理的人恐怕就是一身铜臭的二叔了。
看来自己找他做盟友并没有找错。
左韫文最终也没答应让儿子们跟着二叔一起上路,明里说不好耽误了二叔的生意,暗地里其实是担心这个不着调的弟弟带坏了他的儿子们。
左邵卿倒是很心动,漕运的声音也有他的份,要是能亲眼见识一下也不错啊。
刚想给二叔打眼色,就听左韫文说:“今夜守岁,老的小的就算了,明日还要一起前往宗祠祭拜祖先,别到时候撑不住。”
左氏宗族余下的旁支不少,但因为当年的事情,大多数都独立出去了,并不愿意和他们这一脉有牵扯,留下来的都是宗族里有话语权的老人。
左邵卿若想以庶子的身份接管左家,除非左家大房的男丁都死绝了,或者他们都做出令亲者恨仇者快的事情来,否则这个位置怎么轮到轮不到他。
看来他可以让二叔开始往宗族里活动活动,人都有弱点,只要舍得下本,就没有套不住的狼,先把那群老家伙笼络住总是没坏处的。
第57章
男女十岁不同席,隔着一层屏风,薛氏也难得大方滴邀请了姨娘庶女们同席,甚至拍着另一个庶女的手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以前看这些庶出的子女就跟眼中刺似的,现在她终于明白庶子庶女的好处了,用一个无用的庶女就能换取她女儿的光明前途,实在划算的很。
她巴不得多几个女儿出来,这样她就能为大儿子多拉上几个有用的亲家,反正不过是给点吃的穿的,好养的很。
早知道如此,她当初就不应该在得知阮氏有孕的时候动手,就算他再生个儿子出来又怎样?还不一样是庶子?
庶子是什么?那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他也得叫自己一声母亲,就算将来圣上恩赐受益的也是嫡母,能册封诰命的也只有嫡母,多几个便宜儿子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这并不代表着薛氏就看庶子顺眼,他们可是左韫文不忠的证据,是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孽种,再怎么养也不会和自己一条心。
左邵卿两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亲娘是在怀有身孕时去世的,知道这个消息的仅有当时阮氏贴身伺候的一个丫鬟,可惜也被薛氏一并处置了。
在宴席上吃了个半饱,左邵卿回到院子里又吃了柳妈亲自做的长寿面,这个家是不会为庶子过生辰的,恐怕他那父亲连他生辰都不记得。
记得小时候,每一年他都能吃到阮姨娘做的长寿面,那味道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也还记忆深刻。
柳妈往他碗里剥了个j-i蛋,感慨道:“三爷过了今年就十四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可惜……三爷明年一定要争取高中,那样您的亲事就不愁了。”
左邵卿不知道为何想到陆铮,低下头红着脸说:“未立业何以成家?还是先过了明年的会试殿试再说吧。”
柳妈慈爱地看着他,“三爷天资聪颖,老奴即使没学问也听人说过,能中解元的举人一般都能高中,就是中个前三甲也不无可能的。”
左邵卿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满足地拍拍肚子,他知道这一届的状元人选是谁,这一次,即使他夺不了魁也不会让那人高中的。
说他羡慕也好,说他嫉妒也罢,总之,左邵卿是记上那位素未谋面的状元郎了。
算算时间,那人也应该是年后前往京城,看来他还得早日出发才行,得把陆铮看牢了,他看上的人谁也抢不走!
左家这个年过的很欢乐,来往串门拜年的亲戚朋友也比往年多了很多,他们大多听说了陆公爷曾在左府小住过的消息,都趁着这个机会来打探虚实了。
左邵卿现在也算是尤溪镇的出名人物了,每次出门都能收到各种关注的目光,甚至有媒婆上门说亲了。
从前的三爷,虽然也是左家出身,在尤溪镇人的眼里也算得上是良婿人选,奈何传言这位三爷x_ing格软弱,难有大作为,还有个厉害的嫡母在上头压着。
这样家里条件好些的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家里条件太差的又攀不上,因此都没人动过这种心思。
现在不一样了,左三爷是解元公啊,今年还要上京赶考,前途是可见的一片光明啊,至于有个嫡母问题,到时候拾掇着闺女让他们分家,出来就是自己当家作主,连个正经婆婆都没有,多好啊。
薛氏看着上门的媒婆个个将左邵卿夸上了天,差点不耐烦地想将人赶走,不过是好运中了个乡试头名,竟然一时间成为各家各户的香饽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