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
十四
流川其实不知道,他也是仙道的第一个对手。
第一个让仙道单纯因为想赢而赢的对手,也是唯一一个。
越野在听到把球都传给我这句话的时候以为仙道不过是不服输的老毛病又犯了,仙道心里却清楚得很,这场较量还是有些不太一样的。
流川准备得分之前跟他说,仙道,我教你件事,篮球不是算数。
仙道听懂了。
篮球不是算数,用用公式就能计算结果。
真巧,他也这么想。
仙道从不否认流川的优点,出色的球技也好,钢铁般的意志也好,和自己一样不服输的x_ing格这些都好,他得让流川明白件事。
到了最后,流川一定会输给他,赢的人只会是他。
即便陵南无法打赢湘北,他也要让流川心服口服。
他输给了一个被挡在全国大赛门外的男人。
你终于睡醒啦?
流川有些茫然,挠挠头坐起来,他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什么却想不大起来了。
这是哪里。
我家啊流川君。
你家?
流川有点印象了,看了眼闹钟,凌晨三点半。
仙道将他赶下床,起来吃点东西吧,睡了这么久你不会饿吗?
话音刚落,流川的肚子就咕噜噜响了一串。
流川摸摸肚子,老实的模样一点不像球场上那只精明的狐狸。
有点。
仙道就笑,进厨房热饭去了。
流川洗了把脸,清醒了,该想起来的也都清楚了,球场,比赛,挥之不去的依然是仙道留给他的挫败感,在看见仙道端饭出来的时候愈发强烈。
你怎么了?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了?
流川的沉默让仙道有些奇怪,幼稚生还没睡醒?还是有起床气。
仙道。
啊?
跟我打一场。
仙道一愣,随即明白了,你就因为这件事在别扭吗?
什么?
仙道没敢提输赢的茬,一副伤脑筋的样子,就算要打,也得让我吃饭吧,我也饿了很久啊。
流川一想也是,答应了,坐下开始吃饭,仙道才发现原来流川不仅好懂还很好哄。
吃饱之后流川收拾东西就要出门,吓了仙道一跳,喂……流川,你好歹等天亮了吧!
公园里有灯。
可是还在下雨呀!
流川一怔,到窗前一看,果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雨水,虽然不大,雨声却听得很清楚。
流川没了办法,只能坐回沙发上,等着雨停。
仙道看着他不太高兴的样子,笑笑道,再去睡会吧,雨停了我叫你。
流川没挪窝,往沙发上一躺。
会感冒的流川。
不会,我经常这样睡。
……仙道一时无声,却忽然发现这个画面似曾相识,自己好像也常干这事,特别是在独自一人的时候。
仙道蓦地就想和流川聊聊天,他有点想,听听流川的生活。
你一直自己一个人吗?
嗯。
从什么时候。
小学。
咦?那吃饭怎么办?
我住校。
是这样啊……
仙道坐在沙发另一头,流川的脑袋就搁在他的大腿边,说再睡会眼睛却是睁着的,盯着茶几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为什么打篮球,流川。
锻炼身体。
啊?仙道有些懵,这个回答简单得他压根联想不到。
我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怎么?
不……没什么,仙道笑了笑,想想也是,流川原本就是那么简单一人,是他想的太复杂了。
流川拿眼角斜他一眼,仙道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他没再看见那个疲累的笑脸,可是他怎么就走不出来呢?
关于仙道昨天的表现,就像一块石头压在他的脑袋上,神经一动就让他头皮发麻。
仙道。
嗯?
去钓鱼吧。
诶???仙道差点以为天上下红雨了,你也去吗?
嗯。
仙道眨两下眼,突然就笑了,特别舒坦,像在雨后看见了彩虹,啊,那就去吧。
仙道没问流川怎么突然就不跟他打球了,流川会改主意一定有他的原因,会这么突然说明他的原因还挺难以启齿,仙道想想也知道是为什么。
小雨没下多久就停了,仿佛在为流川的海钓让道,毕竟这可是个稀奇得不得了的事。
怕赶上海水涨潮,临下午的时候仙道才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坐在自行车上问流川好了没有。
你是白痴吗?!
还在晒衣服的流川发现仙道真的不适合在人间生活。
衣服?喔……我都忘了它洗了。
流川连连摇头。
走前仙道把水桶和鱼竿交他手里,这个得辛苦你提一下啦,车上放不了。
我要骑车。
没办法先来后到,我已经在前面了,所以就拜托你了。
……
这个理由流川没法反驳,毕竟仙道不但白痴还有点无耻,单纯如他嫩的像个幼稚生,连车是谁的都不提了。
仙道显得特别高兴,流川甚至听见他在哼哼什么,那些声音跟着风吹进他耳朵里,才知道原来是歌,流川心想仙道是真的厉害,这歌听得他莫名其妙的,就没发现有过这么一首。
你要出家吗?
咦?谁说的?
那你为什么念经?
仙道大受打击,这么难听吗?
流川想了想,自己伸手比划了一下,只比我好这么一点点。
仙道一愣,随即笑傻在那片蔚蓝的海边。
第15章 十五
十五
赤木发现这两天流川的状态凌厉得吓人,训练得没日没夜,也不说话,就连一向能和他沟通几句的彩子都没辙。
木暮有些担心,全国大赛还没开始,怎么就先出了问题。
流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明明我们已经赢了啊。
嘛,应该不会有人能想出来这条虫在想什么吧。
赤木或多或少有些心知肚明,想想却还是没有开口。
安西教练在听见流川的决定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端着茶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严肃而认真的少年,许久之后才说了句话,我不赞同你去美国。
流川怔了怔,为什么?
我已经看过比赛的录像带了,就目前而言,你还比不上仙道。
话音刚落,流川下意识握紧了拳头,那股熟悉的不甘顷刻又涌了上来,排山倒海。
安西教练把茶杯放下,看着他的目光慈祥又可亲,说的话却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你是在逃避吗?流川君。
……!
流川没有反驳,他一向不喜说谎,他认为能够坦诚面对自己,才能够坦诚面对一切可能发生的挫折和和失败,可这却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不想承认自己的内心。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不甘,这种不甘并非嫉妒,而是对自己产生的怀疑,他从没这样迷惘过,就仿佛做再多的努力都追赶不上仙道的脚步,是否只有暂别故土,暂别仙道,才能抛开他给自己造成的影响,他才能重新清醒,继续追逐。
流川君。
是。
在去美国之前,安西教练微微一笑,当中的鼓励和信任就像窗外的阳光,透进流川的心房,先成为日本第一的高中生吧。
日本……第一吗。
回去的路上流川不停地在想这句话,在想成为日本第一,是不是就能够打败仙道了呢。
流川君,安西夫人开着车在他身旁停下,流川回过头一看,我送你一程吧。
安西夫人给流川讲了一个故事,关于一个叫谷泽的球员的。
她说曾经的安西教练人称白发魔鬼,为人严厉又很苛刻,要求高得让许多球员望而生畏,又敬又怕,能够在那样的安西教练面前被寄予厚望的球员,有何等才华可想而知。
谷泽就是那唯一一个。
可就是那样的俊才,最后留下的却是无尽的遗憾。
谷泽死于很多年前一个深秋,在异国他乡的街道上,一个本该不凡的人永远停在了车轮底下,平凡地离去,在葬礼上看着谷泽放了几年不敢寄回日本的信,安西教练从未流过如此多的眼泪。
谷泽信里说他一直很想写信回去,可是他不敢,他只要一想到被他辜负了期望的安西教练的脸,内疚与自责就会将他淹没,最终他仍是无法鼓起勇气,他后悔当初自负出走,不听安西教练的教诲,原以为美国是他的梦想国度,而不是只在学校里日复一日做着所谓的基础训练,却没想到在这个地方他连球都摸不到,没有人给他传球,也没有人告诉他哪里还需要进步,他就像是可有可无的空气,转眼即忘。
他知道,是自己本就还不够优秀,不够优秀到能足以让人正眼相待,正是因为那样,他才想继续留在这里,更加努力地学习,为了能有一天让所有人看到他的成功,为他欢呼。
那封信和谷泽一起埋葬在了安西教练的回忆里,谷泽走后安西教练便不再担任教练,退隐养老,没人知道原因,安西教练也不曾再提及这段令他痛心的往事,本以为应该会在神奈川就此平淡度过余生,却在今年意外得到了上天给的礼物。
流川君,你觉得樱木怎么样?
……
流川没说话,安西夫人笑着又说,他对你和樱木的出现特别惊讶呢,也很快乐,还说如果你们组合在一起一定会有让人意想不到的结果,说不定还会是个传奇呢。
之后安西夫人说了些什么,流川已经记不清了,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流川一个人想了很久,整整一宿。
啊?你要找仙道学长?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