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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第一次听说刘玄德的事迹,是在刘琦那里。
那时刘琦颇有意于招揽他,虽然不受宠的大儿子什么也不能许诺,但总也是一个朋友。
也就是说,在他面前,不必摆出一副自信的模样来自比管乐,那是给一些很烦人的家伙看的,让他们看到某后生这轻狂的样子就能闭上嘴。诸葛亮在多年的成长中深刻感受到,这种风格是多么的与人与己方便。
但这也并不代表他想去为刘表干活。毕竟常年在战乱中颠簸,终于到了可以安稳的年头,他并不想那么快再卷入天下的风雨中。或者等到了太平盛世,才是他发挥自己才能的时候。
趁年轻享受人生才是最重要的——诸葛亮很务实地认定。
刘琦带来的是一件逸闻。说刘表的座上客许汜被那个刘玄德羞辱了。当时的情况是,刘表听了大笑,刘备很不给面子地说:“陈元龙这样的人,只能在古代的士人里求了,现在的人根本比不上。”
诸葛亮听完这个故事,问:“那刘玄德呢?”
“什么?”
“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刘琦思索了一会,说:“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那天回去之后,你父亲生气了吧?”
是的,那天刘表似乎确实心情很不好,而且没人看得出是怎么回事。刘琦之所以能感受到,纯粹是出自于本能。当你的父亲是一个习惯于权威的人,你很难不做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儿子。
“嗯,如此说来,这人……”
刘琦说着,却瞅了瞅诸葛亮的脸色,似乎有种揶揄的笑意,于是他也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刘玄德这个人实在是不错,更重要的是,他作为朋友,和诸葛亮分享了某种隐秘的快意。
诸葛亮却是留了些心。刘备大小也是个名人,他早就知道这么个人存在。但以自己打小的经历来看,诸葛亮对北方的那些军阀就没什么好感,对丢了地盘流落到荆州来的就更没有了。所以,这些年来,他也从来没费心思打听刘备的事情。
而刘玄德那一番吐槽,却让他有了些兴趣。
以诸葛亮的脾气,被他归类为“没兴趣”的物种,是如此的多姿多彩。
基本是能让徐庶摇头叹气的级别。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个山?别老在家种你的破地。”
“我种田是符合圣人教化,那种在各种主君面前摇唇鼓舌的人算什么?”诸葛亮一脸冷漠。
“所以才需要你去导正他们呀。”徐庶一脸热血。
“我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功夫?”
……
对于诸葛亮这种人,引经据典是没意义的,因为他会找十种别的不知道哪来的谬论反驳得你哑口无言。不想做就是不想做,谁也强迫不了他。
而且他时不时还嘴贱,比如“你们都可以当个郡守啦还是很不错的”(约摸等同于“反正那些郡守我看也就是你们的水平嘛呵呵哒”)然后对自己的问题笑而不答,看着就很讨打,所以能和他交朋友的都相当的不是一般人。
而能让他认同为主公的人……大概还没出生吧……徐庶悲伤地想。
而那天,刘备其实一脸忧伤地抚摸着的卢的马头,特亲切地和它说了一番肺腑之言。
“为什么我要去赴这种会啊xxxxx的简直气死我了。要不是看在府君面子上我才不会这么客气,这帮人为什么不xxxxx呢xxxxx”(屏蔽若干汉朝脏话……)
在远处看,他正在和自己的马儿十分亲密地做情感交流……刘玄德很爱他的马,大家都知道的。
总之刘备最后凝望着的卢的双眼说:
我们做一个约定好不好。
下次再去这种聚会。
我就借口上厕所。
跑路……
……你要跑快点。
……后来这个故事被改编成了马跃檀溪的传说。(雾)
他只能偶尔对畜生说点人话。在荆州,你只能点头,微笑,对所有人亲切,做个刘景升喜欢的那种人。
因为刘表是个传统的名士,他们这种人,把很多形式上的东西看得比天还大。可是在刘备看来,这种活法简直不可思议。他年轻的时候上战场,带着一身血从尸体堆爬出来。他曾带着一堆兄弟给商人走镖,在强盗横行的世道里朝不保夕。他曾经以为自己一直能这样活下去,直到徐州,不知不觉,自己也改变了许多。元龙还在的那段时间里,他是变得最多的。
来到荆州,他惊奇地意识到,这里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刘备是一个很能适应险恶环境的人,可在这安乐的时候,他坐不住了,每天都在自我怀疑。失眠的日子比之前加起来都多,时不时地梦到自己在战场上,利箭飞过身边,喊声震耳欲聋,每天只是庆幸自己活着。
那是真正的庆幸。
真实到有时候他出去看耕耘的人们,都会一遍遍地问自己:我是真心为了他们,还是只是因为我自己无法离开战争?
百姓们口耳相传,都感激刘备常常来关心他们。只有刘备知道不是。
他知道只有在这些人身边,自己才能好好想某些问题。
而不是一遍遍地压抑愤怒。
“那个刘备,只是收买那些小人的心,有什么用呢?他们又不能像世家一样出钱出人……”
“确实是。如果真的有什么野心,他应该结交蔡家,蒯家的这些人才是。”诸葛亮心不在焉地挥舞锄头,看起来和平常农夫无异。
“那你觉得他现在……?是别有用心?还是?”
“他就是……”诸葛亮想了半天。“挺有趣的。”
徐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