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多重防御和戒备下,熠星静静等待着对方的杀手锏。
而事实证明,熠星的猜想都没错,但有些事情就是你即便猜对了,也无法阻止事情的发生。
熠星踩住马镫,拉紧缰绳,努力控制‘玉腕’的发狂急驰。
熠星只觉得耳边净是呼呼风声,前方是望不到尽头的稀松山林,快马奔驰,仿佛天地间仅剩他一人——这当然只是一种假象,起码,不负他所望,在他一人一马脱离侍卫环绕,发足在林子里狂奔的时候,他看见一骑黑影,从斜路窜上来,在背后紧跟不放。而这个方向,熠星知道,在最尽头是猎场有名的虎跳崖,老虎都跳不过去的悬崖,马,就更不可能了。
发狂的马不易控制,但靠近马颈的地方,还有一捆绳索。
绳索的一端缀着铁箍,只要顺力抛挂在树枝上,惯x_ing的作用会让绳索在枝上绕三四圈,起码脱离危险不成问题,但如果自救成功,还有什么借口可以顺利成章的逮住对方这条大鱼呢?
熠星捏着绳索迟迟没有出手,而身后的单骑马蹄声,也一直不远不近的缀着。
‘玉腕’的速度很快,快得有些超出熠星的估计,树林的尽头似乎刚刚才隐约可见,呼吸之间,稀疏的树林大有豁然开朗之势——这可不妙,无论是什么圈套、借口,或者是将计就计,总不能真的把自己搭进去。
悬崖在即,不能再等,在奔出树林的之前的刹那,熠星手中绳索脱手而出,直绕上一碗口粗的树杈,而几乎在同时,熠星感觉来自脑后的一股风,身后的马蹄声腾然靠近,在熠星拉住绳索,身体腾空离开马鞍,转危为安的一刹那,腰被人搂住,下坠的力气突然加大,加上马匹前奔惯x_ing的作用,那根绳索就好像荡秋千一样把两人直直的朝山崖甩过去,碗口粗的树枝扛不住如此大的力气,过度弯曲之后,只听咔嚓一声,两人身体一扬、继而猛然一沉,脚底踏空,直直下堕……
你他妈的是来救我的,还是自杀找垫背的呢?
熠星机智有余,但运气不足,刚一下坠就被山崖凸出来的石块撞到脚踝,粗砺的石块,一直划到腰,然后撞倒左边最下的肋骨,痛的熠星眼前发黑,身体麻木,只隐约觉得身边的贺季一手搂着他,一手持短刀,在石壁上划出火星,试图c-h-a入石缝减缓下堕。
如此滑下五六丈,两人才猛然一顿,停下来。
“王爷,你没事吧!”
“差点被你害死……”尖锐的疼痛让后面的话自动消音,熠星刚刚一张口,整个胸腔腹腔都揪起来缠到一起,借力靠在贺季的身上,勉强提神,看到他们两人此刻正吊在一棵树上。
“没事的,王爷……二三十丈,我们能平安到崖底的……”贺季看看下面,正说着,一把熠星的腰带扯下来,紧接着反手一转,把人背在背上,用腰带把两人绑起来——这样他两手便都可以空出来了。
胸腹贴着贺季的背,熠星跟着他左挪右蹿的起伏,颠得不轻,安全攀到崖底,直到一处有遮掩的石洞下,贺季才把他放平躺,此时熠星的腿早就疼的没了知觉,胃里翻腾的只剩下干呕——这下坏了!刚刚疾驰起码有两刻功夫,方圆五十里的范围等着士兵去搜,等援兵找到,最少也得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
躺在地上,通过身上的疼痛,熠星暗暗评估着腿,胸的伤况,一面想着对策,就在这时,忽然感觉到异样,抬眼,看贺季正居高临下看着自己,平白添了几抹气势,“王爷脚伤的不轻,我这里有三七和茜Cao,捣碎了给王爷敷一下吧。”他放下腰囊。
“伤口需要先清洗,不然你的Cao药也是浪费。”熠星拦下他,撑起身体,“刚刚那边我看到有小溪。”
“那我去去就来。”
……
熠星靠在石壁上,感受着清水淋到脚踝上的细微蛰痛,还有嚼烂的Cao药敷在伤口上的清凉——支开贺季时,他翻看了一下那腰囊,里面只有几片三七叶子和一小撮茜Cao,都是寻常的外伤Cao药。
贺季帮他敷完Cao药后,一直安静地靠坐在洞口,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好像在守卫,但也可以看成是等待。
等待什么?
答案来得很快,快得让熠星省了脑筋,但更多的精力,却不得不用在对抗药物的作用——身体深处缓缓升起了一股热气,暖中带痒,细细的游遍全身,让充满力量的地方渐渐变弱,让脆弱的地方渐渐变硬,让敏感的地方……更加敏感——傻子,都知道这是什么。
只有这样的羞辱,才会让他们与三王子反目,而又……
哦,该死!
熠星不动声色的坐着,小心调整呼吸,宫廷密药的厉害之处他略有耳闻,不过也并非传奇话本里说得那样神乎其神,时间一过,自然就解了。
忽然感觉到脸颊的触感,张开眼,看到面前大大的一张憨厚酱紫色的脸,配上并不太协调的平静又深邃的眼。
贺季有些粗糙的手,摸上熠星的脸颊,“王爷脸色不好呢,有些烫,恐怕不只是脚伤到了吧,小臣还懂一点医术……”话未说完,便攀上熠星的衣襟。
抬手拦下贺季,“贺兄的骑术精湛,武艺超群,没想到还懂医术,这样的人才,本王总算没有看走眼啊。”
“是啊,王爷抬爱。”贺季又近了一点,“王爷,真的不需要帮忙么?”
熠星压下越来越燥热的感觉,看着贺季“这么自信的眼,怎么能有如此平庸的相貌?”在贺季想躲开之前,出手快如闪电抚上他的鬓角,指甲一划,完美的面具顿时露出破绽。
贺季眼色一沉,瞬间变了几变,最后索x_ing伸手把易容面皮扯下,“嗬,王爷好眼力!”
“……”得见真容,熠星装作不甚在意的扯扯嘴角,“和你的眼神很配!一样不善屈居人下。”
“原来如此……小臣倒要多谢王爷指点了。”
“指点谈不上,不过下次带面具,你最好装作一个事不关己、不苟言笑的冷面人。堂堂七尺男儿,为掩饰表情而硬要抹眼泪,你装得辛苦,我看得也辛苦。”
贺季欺过来,直直地望进熠星的眼睛,“殿下聪慧,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熠星背到身侧的手,暗自把藏在护腕里的金针扣在手里,“哪里哪里,比起懂得韬光养晦的四殿下,还差得远呢。”
“……”
感觉出身上渐越明显的不适,熠星极力镇定,“四殿下,开诚布公吧!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交易了么?”
“……”
贺健略微一顿,拉开少许距离,弥消亲近之意,“王爷能开出什么条件?”
“放你们安然离去回国争储,我们大殷,不介入,两不相帮。”
“呵呵呵……”贺健忍不住笑了笑,“王爷是不是有些禁不住漾Cao的作用,脑子有些乱了?你应该知道,就算没有王爷相助,我也能达到如此目的。”
这得益于他们这些日子来表面功夫做得足,大殷君臣莫不对月伯的使节好感倍增,况且前几日,他刚刚在危机时刻救了璟王殿下一命,得了大殷皇帝亲封的‘勇士’名号。兵家最忌讳出无名之师,怎好没凭没据乱抓人?
贺健摸着熠星衣袖上的麒麟绣,“而且,至少我还可以与王爷春宵一度,只看药力反应如此迅速,就知道王爷经验不多,如此生嫩佳人,最是销魂……”
熠星冷声打断他,“殿下似乎忘了上次行刺风将军和本王,还留下三具尸首。”
“死人怎能开口说话?”
“是啊,正是因为这样,死人才好摆布,让尸身‘说’什么就是什么。有些事情,活人无从辩解。”熠星做轻松的样子,扬扬眉毛,“你我都知道,这种事,只需要一个借口。”
贺健停下手,细细的打量熠星好半晌,最后笑笑,同时顺顺熠星鬓角s-hi漉漉的头发,“你不会用这招的,你知道没有用!而且,你需要有人牵制我,跟我争,月伯的混乱与分散是你们所乐见的,我们都很清楚。”
熠星确实是虚张声势,行刺这件事,既然是贺健故意为之,他就决不能让这事成为自己的把柄。若真要查,一定会陆续出现一些致命证据直指贺普,月伯大王子。全朝堂的人都知道贺普一向敌视大殷,会有这样的行刺举动,并不意外。
风霆在边境的声望决定了不管行刺成不成功,贺普都不会善终,恐怕不待战死沙场,就被自己人处决了,只为平息大殷君臣的怒火和将士的铁蹄。
相比有勇无谋的贺普,和被卖了还替人数钱的三王子贺俄,贺健绝不是好相与之辈。熠星当然不希望贺健借自己的手,除掉他的劲敌。
将来若邻邦有个智勇双全又怀有敌意和野心的君王,就更要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