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伦霎时窒息,眼廓张大,视野被切为龟裂的碎片,然后是空白,看不到尽头的空白,世界与医生的白大褂融为一体。
第19章
未感染。
崔然接来化验单,却也不见喜色。
半个多月前接触,空窗期三个月,其实要拿最终结果,应该将近明年一月底,崔然却刻意将他叫来走一遍形势,只不过想告诉他,他恐怕要完了。
“你怕吗?”他问顾伦。
顾伦不答,陷入思绪里。
车内寂静,连摇滚乐也不再有,崔然像是随心所欲在开,弯弯绕绕,没有方向,也不停歇。他们兜来转去,也不吃午饭,直到下午将车开入顾伦的小区。不等顾伦开口,崔然也下车,陪他一起上楼。
顾伦开了门锁,忽然牵住崔然的手,将人往屋里带。
崔然乖顺地任他牵着,进去,关门,顾伦将他往门上一推,埋头吻他。简直不像是顾伦,这吻来得汹涌,透着狠劲,双手也像是铁链,将人勒得死紧。
长久以来,顾伦每一步如履薄冰,小心备至,情感不温不火,好像怕过热会将人灼伤,过冷又使人冰冻。他似乎从来不敢主动多迈一步,崔然也好奇过,如果他不前进,顾伦是否永远会在原地滞留。
崔然无动于衷。
两唇分开,顾伦埋头亲吻他的眉梢,眼角,最后却像一位温柔的长辈,将他揽入怀中。
“生病而已。”
崔然在他怀中发出一声笑。
顾伦身子一僵。
崔然推开他,转而上了楼,顾伦迟疑片刻,跟随上去,进主卧时候恰好看见浴室门关上。
他在门外等,听见水流声,然后又停止,又响起,好歹有动静,他便不打扰。几分钟过去,水声消失,他忙开口唤人,听见应答,又继续等。以下内容需要积分高于 1 才可浏览门响,他抬头,见崔然浑身赤裸,神色迷离。
崔然背倚上墙,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 yin -- jing -上套弄,顾伦才发现他给自己马眼里插了尿道棒。神色一凛,就要蹲下身为他取出,崔然却好像知道他心中想法,摁住他另一只手往身后牵引,他便摸到崔然挺翘的臀,然后是肛塞。
他几乎要呼吸停滞。
崔然闭上眼睛,用他的手给自己前后进攻。这恐怕是他头一次用- gang -门,顾伦了解第一次的痛楚,更何况尿道被堵塞,他低声安抚他,哄劝他停止,崔然却充耳不闻,渐渐的,身体越来越僵硬,顾伦明白他想- she -了,又要去动尿道棒,却被他死攥着手腕。
然后他抬起顾伦的手,让他的掌心贴上自己的侧脸。
就这样持续几波,崔然才抽出肛塞,往地上一坐,一口气拔出尿道管,- jing -液- she -了一地。
顾伦怔忪着,再缓缓俯下身,将他拦腰抱起,一八几的男人,并不轻松。好在崔然不挣扎,顾伦将他轻放上床,从浴室拿来毛巾为他擦洗- yin -- jing -和腿根,崔然闭着眼睛喘气,一动不动,任由他摆布。
放下毛巾,顾伦将手掌放上他的额头,静静看着他。
“怎么一回事?”他问。
“崔仲敏。”崔然道,“我掌心划伤,恰好碰过他的血。”
顾伦哑然,却又有一股奇怪的庆幸,不可否认,他甚至想到崔然在上个月与人发生- xing -交。
崔然只看他眼波一动,就猜到他心中所想,不禁一笑,轻声道:“顾老师从来不信我。”
趁顾伦沉默,又缠住他的手,贴上自己的额头:“如果我没事,你就不用再做检测。”顿了顿,“你不会有事。”
顾伦一怔,旋即垂下眼睑,声音放轻,“你也不会有事,这样的病,也看几率。”
崔然合上眼睛,呼吸渐渐放缓。太累了,- gang -门也痛感也还未褪去,他稍稍张开腿,侧转身子,把脸贴到顾伦小腹上。都是硬邦邦的腹肌,不及女人的柔软,他却着了迷似的深嗅。
“阿伦,抱一抱我。”
顾伦将他圈起来,手指抚摸他的发旋。
“当时萧亦渟讲,没有人会爱我。”
顾伦手上一顿。
崔然的呼吸很重,像是患了感冒,一吸一吐都十分困难。然而没有持续太久,胸口起伏又渐渐变小,变缓慢。顾伦没有等到下音,轻声叫他,没有回音。
是真的睡了过去。
这么黑的眼廓,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休息。
联系崔然的举动,顾伦心中有千万种猜测来接他未说完的话,又不知道哪一条才是正解。
他不敢再想,怕脑中再跳出化验单。看了崔然一会,便贴着他躺下,钻进他的被窝里,也陪着一起睡过去。
就在顾伦睡下不久,崔然又睁了眼,角色倒置,换为他盯着顾伦一言不发。
桌上闹钟的秒针咔嚓咔嚓咀嚼时间,崔然不知发呆多久,睡意再度袭来,慌忙起身,穿上衣服。手指放入裤袋里时摸到那枚戒指,回头又看熟睡的顾伦,一刹那迟疑,像是刀锋刮过心口。
手指攥紧,又慢慢松开,他转身,从被子下摸出顾伦的手,将戒指从口袋里取出,套上他的中指。
钻进车里,崔然像是一部运作已久的机器,忽然死亡。
很久没有动,全世界都是静止的。黄昏,最美不过日出与黄昏,以前追求某位嫩模,半夜开车到楼下等候,只为看一场日出。又曾经牵着某位年轻演员的手,在黄昏下的山丘里漫步,为她摘一束野花。浪漫于他而言如同家常便饭,太多细节都已经遗忘。遗忘太多东西,欠下无数笔债,头一次想要偿还,却力不从心。
他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口。
手机响起,余伯的电话,极为担心,“少爷千万不能再出事。”
崔然道:“我不至于寻死。”
至少不是现在。
崔仲敏是他的大山,大山倒下,他理应寻死觅活。
他仰头,抬起手掌,盖住眼睛。
“恭迎崔大师出关。”
“Cheers!”
灯红酒绿,俊男靓女,崔然坐在沙发最中央,一如既往的众星捧月。
江凯维勾住他的肩,灯光将他的脸扫得- yin -阳怪气,“你还欠我一份生日礼物。”
崔然嗤笑:“我将自己打包送你,怎么样?”
江凯维一脸惊恐,“那我恐怕是目前为止老崔最为满意的儿媳。”
一唱一和,声音不小,唯恐旁人听不见。
“凯维要给老崔做儿媳?”
哄堂大笑。
老于手气不好,想撒手不干,让崔然顶替。崔然爽快落座,张公子笑他:“何必刚一出关又给我们送利是。”
难有人比太子爷手气更差了。
崔然却只是笑,拿起一张牌,放到嘴边一吹:“我钟意。”
尽兴归来,一入车内,司机问他今晚回哪一处,崔然随口答,老宅。
余伯说崔仲敏已经睡下,厨房有夜宵,崔然当然不饿,直接上楼洗澡,路过崔仲敏卧室,停下来。那扇门紧闭,一如往昔。
自他十六年前与老崔决裂,他的父亲,他的爸爸,就从未向他敞开这扇门——又或许自始至终崔仲敏都没有向他敞过这扇门,他从不知父亲心中所想。年少时候恶毒地想,崔仲敏不允许任何人窥视他的世界,作茧自缚,必然孤苦终老。
十余年过去,好似一场梦,大梦初醒,才发觉已经活成父亲的样子。
站立到伤腿略感不适,才回自己卧室。床柜上多了一张照片——他向来是不爱挂照片的,人物照总用作留念,而他从来无人可念——如今这一张,时间已经久远,前晚头痛无法入睡,让余伯去书房找家中影集来,于不知哪个角落里找到一本极薄的,其中有一张他的周岁照,黎冬琳抱着他,崔仲敏揽着黎冬琳。
应该是黎冬琳一时疏忽的遗漏品,她离开时,销毁了所有全家福。
崔然买来新相框,将它放入。照片上的崔仲敏意气风发,挺拔英俊,黎冬琳一件素色乔其纱旗袍,黑发后挽,像从上世纪初繁华都市走来,又染着书卷气。他在她怀中笑,那么大的孩子,估计还不知为何而笑。
最近独处时,崔然总爱走神,想过顾伦便想黎冬琳,如果他死去,她会否回一趟香港?
应该不会,况且是这样的脏病。
得知崔仲敏艾滋确诊,他的大脑有很长一瞬的空白,空白后是无尽的黑暗。然后像是忽然从深渊中逃离,恍若隔世。
崔仲敏要死了?终于还是自作孽。再之后便苦笑,如若被崔仲敏感染,他也并无怨恨。父亲将他带到这个世界,又将他带走,合情合理。他不能给他爱,便送他一场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