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干什么。”兀自出现的人,打断了殊漠未尽的话。
发色泛着妖异的银灰色,显现出妖型尖耳利爪的墨霄正站在洞口,手一招,传讯鸟傻乎乎地飞过去,墨霄反手一握,小鸟被捏作灰烬。
“天剑门又想出什么新花样,打算让你这个凡人来探听什么消息?”
若殊漠真是个凡人,定会被墨霄这模样吓到,但很可惜他不是。
不见惊慌,望着鸟儿消散飘飞的灵子,一秒钟影帝附体的殊漠很是感伤,“唉,这是扶桑仙君给我的,鸟死了,我回头没法跟他交代啊。”仿佛这传讯鸟是什么天财地宝顶稀罕的玩意儿,眼角都泛着泪。
错愕……没成想会弄哭这凡人。
墨霄望着面前这个麻烦的凡人,内心烦躁却又无力。
“我……”错了?不是故意的?
墨霄虽然修了这么多年的仙,到底还是个没见过世俗奇 y- ín 巧计的单纯孩子,哪里够得着殊漠如此饶。
“唉,会被骂吧,扶桑仙君骂起人来可怕人了……”以袖掩面,殊漠看起来哭得更是伤心了,实际上这人除却开始挤出了几滴鳄鱼的眼泪,后边掩面是确实哭不出来了。
这在墨霄看来却是……更一发不可收拾。
“我会重新赔你一只。”这话出口,墨霄的态度也没之前的抵触。
闻言,殊漠广袖一收敛,哪还有伤心的模样。
墨霄意识到自己上当时,殊漠已然靠了上来,“你的伤好了没?那天我看沈云榭打你打得挺狠的,我这里有药,是扶桑仙君从药师那边拿的,你拿去先用着吧!不够跟我说,我再去扶桑仙君那儿帮你顺几瓶。”
“你……”墨霄真没见过这么话多又自来熟的凡人。
“你这胳膊上的伤口都溃烂了,年轻人,你这么放弃治疗可不好啊!”说着,殊漠拉过墨霄胳膊,夺回了塞过去的药瓶,“我先给你做下简单处理,有些疼,你忍着点。”
“……”这凡人真的很烦人。
两人,一个心情复杂任由胳膊被倒腾不作声,另一个皱着眉头状似一脸担忧倒腾得起劲。
除腐r_ou_,清洗,上药。
末了,殊漠还撕了较为干净的里衣包扎伤口。
墨霄看着身边为自己治伤的凡人,幽蓝的眸子闪过些微光芒,“你没听天剑门里边的人说起过我?”
“听过啊,毕竟我还是你师娘,哪能不事先了解一下。”
“那你还……”
“三人成虎,外人所传的不一定是事实,我自己有眼睛有耳朵,我只相信我所看到听到的。”轻拉布条打上结,例行叮嘱,“伤口注意别沾着水,明日我再来为你上药。”
听到对方说明日还来,墨霄凝视着殊漠,兽x_ing的眸子带着几分凶x_ing,企图看出一丝人类的虚伪狡诈,可对方眸子里真诚一片。
“你只是白费心思,我什么都不知道。”墨霄将殊漠的反常归结到是天剑门派来软化他的计谋。
“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将药瓶塞进墨霄手中,“明日我再来看看,若是伤口仍旧不见好,我再去找找其他药材。”
此后,殊漠风雨无阻来为墨霄治伤,虽然墨霄每次都没给殊漠好脸色,殊漠却维持着医者的“仁慈与博爱”。
“自打我出生以来就没见过我娘……天狼这个族群,我闻所未闻。”伤口结痂,墨霄主动道出了自己的秘密。
“天狼啊,我也没听过。”这话是假的。
作为魔尊兼妖王的殊漠,对天狼这个种族并不陌生。
传闻中上古时期的战斗种族,生下来便拥有大妖的能力天赋。
只可惜,十二万年前那场劫难过后,天狼一族悉数覆灭,血脉断绝。
原来,这世间还存在着最后一只天狼。
虽然只拥有一半血脉。
怪不得天剑门不愿意放人,拥有这么一个战争机器,留着总比毁灭好。
可他现在只是凡人燕醒,凡人身份的他,没听过天狼。
“……”这人真不是来探消息的。
墨霄忽然闹不明白殊漠这般关切的意义了。
“我是妖,你若与我走得太近,会被门人斥为异类。”
“我还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难不成我就不是异类了?”殊漠瞅着墨霄,无所谓道:“我只是来这仙山了却因果报恩的,你跟天剑门有什么恩怨与我无关,我现在是沈云榭的结契之人,你算是我的弟子,我有义务关心你,就这么简单。”
“你当我是弟子?你这凡人……”墨霄忽地拉过殊漠,凝视着殊漠清澈的双眸,“你我终究不同,你该清楚,我连同门都能痛下杀手。”
“所以呢?你也想杀了我?”殊漠忽然笑出了声,“想骗别人好歹先骗过自己,墨霄,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么?”
“……”
“我每天很闲的。”玩沉默可没用,大不了他天天来s_ao扰。
殊漠捏准了墨霄的x_ing子。
松开手,两人相对无言沉默半晌。
最终,墨霄还是说出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前边的起因经过都一样,血脉觉醒失了理x_ing,等到墨霄清醒过来,他二师弟的尸体都凉透了。
天剑门发现墨霄是妖本该就地正|法,以慰二弟子在天之灵,沈云榭突然当众指认出了墨霄的天狼血脉,掌门清虚真人免去墨霄一死,却禁锢了墨霄的自由。
从此,墨霄沦为天剑门对外征战讨伐的杀戮兵器,但凡有何凶险任务,都会让墨霄顶上——反正天狼血脉霸道不会轻易覆灭,即便是死了也不足惜。
这些年,墨霄哪有正儿八经修炼过,他这金丹后期是以命换命从修罗道里悟出来的。
殊漠也不单单是在听故事,他抽空在助考手册上查了一下那个悲催的二弟子……显现的是轮回中。
如果墨霄真如传闻中那般凶煞,这二弟子哪来的三魂七魄投胎转世,恐怕事后渣都没剩下——大妖杀人,向来是连同三魂七魄一块儿根除。
“即便失了理智,我相信你也不会对朝夕相处的同门师弟斩尽杀绝。”撑着下颌,殊漠完全一副听故事听入了迷的状态,“说说吧,你之后一定有想法子去救他——但凡有亲友刀剑相向的情节,多半都会有精彩的后续发展,话本里都这么写的。”
“……”墨霄微眯着眼,逼视着殊漠。
殊漠满脸期许,很是期待墨霄剧透点别人不知道的底料。
“你想多了,我只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妖,这些年死在我手里的没有成千也有上万。”
“你才想多了,如果愣是要算,这些倒应该算到天剑门的头上,哪有不怪罪杀人者而去指摘杀人者所持的刀刃的。”
“刀刃……”
咀嚼着殊漠的话语,墨霄陷入深思。
虽然墨霄最后还是没跟殊漠坦白有关二弟子的后续,但两人却诡异地维持着还算和睦的关系。
往后的日子里,殊漠胆大包天尝试带着墨霄到小筑做客,一开始那些小弟子见了墨霄很是害怕,可来的次数多了,倒也没那么恐惧,有些胆大的小家伙还能拉着墨霄的衣摆,喊上一声大师兄。
墨霄虽然维持着一张生人勿进的脸,但也就是脾气冷,对待这群小师弟师妹,全然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生怕劲头大了磕到碰到。
小孩子大都天真浪漫,兴趣来了哪还顾得上那些交代,墨霄不抗拒,他们便主动亲近一步……
到底,这是他们传闻中年少筑基进而结丹顶厉害的大师兄——扶桑护他们护得紧,当年的事,他们只清楚大师兄犯了错不让亲近,实情为何并不知晓。
扶桑说过,这些弟子都是二弟子殒命过后,他自作主张为沈云榭带入门的,指望着这些新鲜血液能消弭沈云榭的伤痛,哪知……沈云榭见了这些活泼的弟子,更是念起二弟子的好,愈发难受。
扶桑担忧沈云榭迈不过那道坎,便嘱咐小弟子们勤加修行莫去叨扰师尊,小弟子们很听扶桑的话……
入了仙门,却无人指点。
这些小弟子,过得并不比其他山头的弟子风光。
如今师兄师弟打作一片,有前人引路,再好不过。
借着墨霄,殊漠也方便旁敲侧击指点这群小孩儿。
扶桑进门来,便见着墨霄持剑带领着小弟子们修习剑诀,面色一沉。
他坐到殊漠身侧,语气愤愤然,“你喊他来,不怕他吃了这群小崽子?”
“你不是也来了,不怕他吃掉你?”丢进一颗蚕豆,咬得嘎嘣作响。
见着身旁的这个凡人过得这般潇洒,扶桑只觉得他这几日来的纠结竟是庸人自扰。
“反正我劝过了……日后你吃了亏便知道了!”夺过蚕豆,用手圈起来,扶桑一把抓起来塞进嘴里。
“哎,我知道了,扶桑仙君。”小孩子家家的。伸出手,揉了揉扶桑的发丝。
扶桑拍开了手,“你这凡人,别老是动手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