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衍默默地后退一步,觉得有点胃疼。
被鳛鳛鱼叫娘大人也就罢了,怎么最终,还是躲不过“娘娘”这个称呼呢?
但是最后妖兽们一致的控诉打动了他:“这些人还到哪里都释放死气,差点把水和森林都弄得一团糟,不可原谅!”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声音一浪接着一浪,让肖衍清楚地意识到,就算自己让它们躲起来,安抚它们这场灾难很快会过去,恐怕也是行不通的。
妖兽们的爱憎无比分明,此时血气上来,哪怕零零散散各自为政,也要与巫咸国这些追兵一较高低的。
“好,既然你们都愿意听我……咳,饕餮和我的,那么先静下来。”肖衍说了一句。
所有的妖兽倏然静下来。
“我们先离开钩吾山,到一个目标没那么明显的地方,然后,所有动物听我号令,我们一起把那些乘着灭蒙鸟的人赶走!”肖衍说。
妖兽们低低地欢呼了起来。
肖衍带头,无数的妖兽飞快地跟了上去。
鳛鳛鱼兴奋地拍着翅膀:“娘娘,娘娘,深山中还有些妖兽没出动,要不要我一并去唤来呀?”
肖衍黑线:“叫我肖衍吧,千万别叫娘娘……也别叫夫人!禁止!”
鳛鳛鱼刚比了个“夫人”的口型就被生生打断,感觉淡淡委屈。小眼神巴巴地看了又看被肖衍裹得严严实实抱在身前的小老虎,似乎在说:可不是饕餮大王带回来的娘娘么?
肖衍心下有些好笑,又有几分囧。感觉自己在北山前呼后拥的情形很符合一个成语——狐假虎威。
想着想着,又有些乐呵,嘿嘿直笑。跟小老虎在一起的日子,真是充满了意外的惊喜。
应了鳛鳛鱼再召唤更多帮手的事,又叮嘱它们一定注意安全,鳛鳛鱼带着孟槐、诸犍、长蛇嗖地跑远了。
不知怎的,这条古灵精怪的十只翅膀的小鱼儿又折了回来,冲着肖衍道:“我们都看到了钩吾山那阵特殊的风,以前从没听说过饕餮大王还有这本事,是娘娘您弄的吧?您让山林和河水都干净了,所有的妖兽都很喜欢您!”
鳛鳛鱼本来是想以大实话拍个马屁,可说到后来,又有些别扭了起来,嗖地再次飞远了。
肖衍愣了一下,失笑地摇摇头,觉得北山的动物们当真可爱,扬声道:“小鬼头,说了别喊我娘娘!”
睡梦中的小老虎懒懒地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把攥住肖衍前襟的爪子收得更紧了一些。
第122章 女子国
轰走了丢人现眼而不自知, 或者说不在意的自家父兄的说客, 夏公主带着羽衣军以最快的速度绕过了局势不明的巫咸国, 正自北上, 又迎来了几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彼时灵山异象正起, 极西处铺天盖地的妖兽弄出了极大的动静, 黑压压如潮水般从天边涌来,看上去相当瘆人。灵山是巫咸国的圣山, 是十巫长年居住并沟通神明的地方,这会儿出了这么大的事, 夏公主当即着人联系了之前派往巫咸国的探子。
谁知巫咸国上下也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现在慌乱一片。
最具权威的十巫全没现身,圣山则被上万妖兽奔跑扬起的烟尘、飞翔张开的羽翼遮得连一点山尖尖都看不见,虔敬神明的不少普通巫师心理直接崩溃了,以为是看到了末日。更血x_ing一点的则或是祭出阵法, 或是召唤灵禽,甚至有直接拔腿狂奔的——不是逃跑,而是冲着灵山的方向, 大概是抱定了“灵山既陷,绝不苟活”之类的信念。
传讯的鸟儿落下又飞起, 往来繁忙无比。夏公主一面行军一面查阅底下呈上来的内容,看到普通巫师的反应时, 对巫咸国差到极点的印象倒是终于稍稍转好了几分。正有些感慨间, 余光忽扫到新拍马赶上来的两人, 目光微微一凝, 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
就这一点极不引人注目的反应,她身周的气氛却是瞬间一变。原本松松散散护在她周遭的几匹马迅速靠拢,当啷声响中,所有的护卫全都兵刃出了鞘——这些近乎朝夕相处了好些年的护卫们实在太熟悉自家公主强大到可怕的、绝不落空的洞察力了。
其中两人清喝一声,身形暴起,手中长剑带出点点寒芒,毫不迟疑地笼住了传讯队尾的两人。
那二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脸色煞白,虽不知做错了什么,却并没有反抗的意思,反而一勒马缰,稳住受了惊吓想要闹腾的马,眼睁睁看着雪亮的剑光向自己袭来。
剑光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眼前,两人这才发现了一点端倪——两位护卫的目标,并不是马背上坐着的人,而是马腹底下。只听“叮——”“叮——”两声金石相击般的轻响,两护卫来势汹汹的两剑已被隔开,紧接着,两道黑影自马腹下如两片树叶般轻飘飘地“飞”了出来。
一个尖尖细细的嗓门响了起来:“虽不明就里,而甘愿引颈就戮——夏公主御下真是好手段,佩服,佩服!”
另一人的声音则是y-iny-in沉沉的:“护卫的反应也够快,身手也够强,不赖,不赖。”
这两人说话y-in阳怪气,“佩服佩服”和“不赖不赖”听着是恭维,说出来却有种讽刺和高高在上的味道,夏公主的整个护卫队几乎立刻就断定人是来找茬的,这会儿压根懒得伪装了,直接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瞬间弥漫开的杀意让那两人咦了一声,微微退后了一两步,表情更加不好了几分。前一人看着夏公主,开口时话中已带上了几分责备的意味:“公主,之前三番两次地不见长老堂派出的使者也还罢了,我们都亲自找上门了,你还做出这般剑拔弩张的模样,过了吧?”
此话一出,普通兵士也还罢了,军中职务稍高的都微微有些诧异,交换了几个眼神。大家都没想到,堪称丈夫国最神秘的长老堂的人也会亲自出现。
看来,因一场争风吃醋而起的风波,比想象的还要棘手些。
不过……姝抬眼看了看两个涨红了脸神色激动的老头,心中摇摇头,竟是微微感到有些好笑。这“佩服”和“不赖”若是别人这么y-in阳怪气地说来,大概十之八九是挑衅,可换成传说中以强势和顽固著称的长老堂的人,姝相信,他们大概是太久太久没做过恭维或者寒暄之类的事,临到想用时,却得出了适得其反的效果……
不过,好笑归好笑,整个羽衣军对长老堂都没有任何好感。
这里是国内最有权势的老顽固的聚集地,谁也不知道具体是如何选人的,谁也不知道都包括了哪些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平日隐身,每次出手都在国家发生混乱时,却并不是解决问题,而是以更加惨酷的手段,以暴易暴。一些听起来极其野蛮落后、不近人情的律法,追根溯源,也大多是出自长老堂。
按夏公主的说法,长老堂,大概代表了丈夫国这个悠久的国度,骨子里最野蛮残忍和傲慢自大的一部分。
是以难得有两个老顽固现了身,夏公主也完全没有给对方一点面子的意思:“抱歉,完全没考虑到会有长老堂的大人以这种方式出来见人,底下人不懂事,以为混进了两个不长眼的小毛贼,反应过度了一些。”
护卫队依然杀意凛然,没有丝毫收敛一下的意思。气得两人脸色铁青,须发都一抖一抖,但看看整肃无比的羽衣军,又不得不把火压了下去。
正待说话,却见夏公主手上做了个动作,因着方才一瞬的混乱而稍稍停了一下的队伍又动了起来,竟是完全没有好好说话的意思。
“两位大人,我急着去北边有点事,失礼之处请勿见怪。不知两位以如此……独特的方式前来,可是有何急事?”夏公主一夹马腹,身下的骏马颇有灵x_ing地向前小跑了起来。
两位长老:“……”
从没受过如此待遇的长老忍无可忍:“放肆!你……你父王在长老堂面前都不敢如此无礼!”
“哦,那你们或许该去找找我那好父王,问问他到底是如何教自己女儿的。”夏公主冷着脸,“毕竟我的印象里,从来没人教过我该如何待人接物,倒是厉钧那小子,时时刻刻都有人跟着,嘘寒问暖有婢子,舞刀弄剑有教头,进退礼节有教习。”
“……不过,”她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鉴于那父子俩现在正在你死我活地抢女人,大约没时间给你们表演父子情深。”
“你……你……”两人瞠目结舌,完全没想到夏公主说话会这般不留情面,一时竟哑然无所对,半晌才挤出一句,“怨怼父母,妄议兄弟……简直不知廉耻!”
“世上怪事真多,不怪做的人不知羞耻,反而怪说的人不能讳莫如深。”夏公主反唇相讥。
“家丑不可外扬!”其中一个老头厉声喝道。
“如果掩耳盗铃能让你们觉得开心一点,就当我没说。”夏公主耸了耸肩,马鞭在空气中挥了响亮的一记,噼啪声让两名长老一惊,飞快追上来的脚步竟是微微一顿。
再看行军中的其他人,丝毫未受影响,仿佛压根没察觉到那一挥之间的威力。不由地愈发忌惮了几分,一个女人,能将精神力控制到这种地步,的确有不待见他们的底气。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点可惜:当初那场让夏公主一飞冲天的内乱,长老堂也跟着分成了两派,混战不休,否则……压根就没这妮子出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