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两人不得不敛了些脾气,而夏公主依然没有因两人的态度而缓和。方才语气稍稍冲一点,这两人就好似被如何冒犯了似的,只说明一点,他们心中的优越感无比强大,压根没有真正想好好跟羽衣军说话的意思。
有些事情,一旦不再抱希望,就看得越透彻。她曾因为母亲的哀求、父兄的几句软话和所谓“蜜友”的吹风而做过一些让步,却从没得到过期冀的温情,反而总是迎来对方的贪得无厌,得寸进尺。
当教训足够多,傻子也该长记x_ing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是对真心向着自己的人的伤害。
夏公主的强势让两位长老很有些下不来台。
事实上,如果她不是一名公主而是一位小殿下,那两名长老的态度很可能会截然不同——都是男人嘛,怎么玩转政治和y-in谋,都是彼此间心照不宣的事,只看谁的手腕更高明罢了。
但丈夫国长年的傲慢,让他们压根不知该如何与女人交流。在他们眼中,女人该是美丽的,沉默的,柔软的,低眉顺目的,乖顺如同一只灵宠,勤劳如同一个奴仆,她们有许多面,唯独不该是锋芒毕露到让人无所适从的。
当夏公主彻底不想敷衍时,她的腰杆挺得前所未有的直。
两个长老迂回地说了诸如“现在国内需要羽衣军”之类的,与她父兄派来的使者大同小异的话而不见夏公主回应后,终于耐不住,道出了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夏公主,即使您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也不愿替国中分忧,那至少有一点,请您务必做到——不要为丈夫国带来灾难。”
这话说的相当刺耳,夏公主的心腹全都面色不善。
夏公主微微蹙眉:“你们的意思是……?”
一名长老含蓄地说:“您贵为丈夫国的大公主,一举一动,无不关系到丈夫国的体面。而如今……我们得到消息,您为了一个认识没几天的所谓朋友,这是要与巫咸国过不去?”
“你们得到的消息大概落后了,我那个认识没几天的朋友,刚刚冒死把我从鼓与钦两个上古煞物的手底下救出来。而更关乎丈夫国体面的丈夫国国主和继承者,正在为一个据说是十巫弟子的女人要死要活。”眼见那两人有意无意地拦到了自己身前,夏公主微微眯起眼睛,形状漂亮的眼中有怒火开始燃烧。
姝也忍不住了,怒道:“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快说!否则,我可不认识你们是真的长老堂还是假的长老堂!”
随着她的话,几名护卫自马上飞身而起,竟也如同两名长老一般悬浮在了空中,长发无风自动,玉手按着长剑,剑身已横至身前,随时待发。
两名长老知道想要借羽衣军平下这次乱局的可能x_ing是微乎其微了,恼羞成怒之下,本待将长老会的决定直接告知,话到嘴边时眼珠子一转,忽然升至半空,冲着底下所有埋头赶路的将士扬声:“诸将士听令!夏公主不顾一国安危,执迷不悟,执意要与身份不明之妖人为伍,并为此不惜对上巫咸国,实有违一国公主之本分,我二人特此传达丈夫国长老堂的决定——从今往后,夏再也不属于丈夫国人,她的所作所为,再与丈夫国无关。”
“……丈夫国从此,再无羽衣军。但诸位将士,生在丈夫国,长在丈夫国,羽衣军不在了,你们依然可以选择效忠自己的国家。只要愿意离开队伍回去的,职务上提一等,另有赏赐不等。诸将士,弃暗投明的一刻到了——诸位向极西看一看,巫咸国即将有大动静,无数疯狂的妖兽正涌向这边,不想莫名其妙卷入其中丢了x_ing命的,立刻回国!”
两名长老孤身在大军上方,声音随着精神力的运用远远传开,确保队首队尾的人听起来都在耳边。他们一面喊话“动摇军心”,一面小心地观察着夏公主的动静——生怕对方恼怒之下,直接让人上来扑杀。
在他们的意识中,一支军队哪怕再死忠,一听说自己若是继续追随这首领,就要被整个国家抛弃了,也必然会惊慌失措。在长老堂的推测中,哪有不逐腥的苍蝇,夏公主现在表现得置身事外,最大的可能便是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
既然争取不到助力,那么,至少也先把这隐患给去了。否则,她若杀个回马枪,堂堂丈夫国出了个女王,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将夏公主开出去,一来避免巫咸国兴师问罪,二来断绝她回归的可能,倒也算是一举两得。自觉虽有断腕之痛,却也属于能舍则舍,壮士所为。
而若能以此消息扰乱人心,直接让羽衣军溃散,那就是最妙的情况了。
然而,两位长老的计划落空了。
夏公主并没有气急败坏地令人攻击他们,只是抬头冷冷地注视着他们,仿佛他们的喊话只是一场滑稽戏。她身周的将士倒是神色都不大好,有的看起来极其愤怒,有的面色y-in沉,却也没有出手。至于普通士兵,则抬头看傻子一样看着两人。
两位长老心里升起了一点不妙的预感,但他们不明白这不妙感来自何处,硬着头皮又喊了一遍:“……不愿跟着夏一条路走到黑的,立刻启程回去,不必担心有人与你们为难,长老堂的人马便在不远处,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愿意弃暗投明的将士!”
“这恐怕就用不着两位费心了……”夏公主慢吞吞地说,声音忽然一变,再次响起时已贴在两人的身后,“他们不惜违抗军令也要出来寻我,我以为你们早该了解他们的决心了。”
两人大惊失色,不为她的话,而是为她神出鬼没的身法。夏公主自羭次山的苦战后,再次恢复后,能力又有所突破,本就是天赋卓绝的人物,这一来,竟是直接到了下一重境界。
两名长老低估了她的实力,狂妄地只身前来,终归没能全身而退。稍稍一动弹,身周毫无预兆地出现了无数细小的雷电,威力却比能让风云变色的雷电更强大得多,撑开的结界不过是挨了几下,脸色已煞白到吓人,最后直接一口血喷出,从半空掉落到了地上。
一个x_ing子火爆的将领狠狠地一脚踹出:“不做好事的老东西!”
“绑起来,一会儿有用。”夏公主落回马背,看也懒得看一眼。
长老堂很快就有人追了上来,这回是浩浩荡荡的一大堆,要求将长老归还。但他们都是那两人的手下,现在头儿被抓了,不好抛下他们独自回去。
夏公主让人把五花大绑的两个老头儿弄醒:“既然长老堂做了决定,那么,还请两位做个见证。”
两个鼻青脸肿的老头儿眼中警惕:“什么见证?”
“女子国成立的见证。以及,丈夫国永不侵犯女子国的保证。唔,顺便,贺礼也不能少。”夏公主从姝手中拿过来一个长长的礼单,“喏,你们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就按个手印。”
在这个世界,对于有神血能力的人来说,按手印可不单单是象征意义,它直接关乎灵魂。按了手印而不履行,轻则重创,重则死亡。
礼单在两个长老面前一展,他们刚看了几眼,差点吐血:“这……这……岂有此理!”
上面列了从灵石到金银到粮食到衣帛的各种内容,要的数量还特别狠,几乎相当于几个小国给大国的五年进贡了。
“岂有此理?以前女子国的将士帮着丈夫国守了那么些年的江山,才要这么点贺礼,不是你们占了大便宜么?”姝在旁笑眯眯地说。
夏公主扮白脸,目光如刀般在两位长老身上凌迟了一圈,意味深长:“其实两位大人,最好跟我们一条心,期待丈夫国能将东西送来,为了避免两位……在女子国做客一辈子。”
姝继续笑靥如花——她在宫中从来没这么舒心地笑过:“当然,两位也不必太过忧心,若真发生了我们最不愿发生的结果,我们也会……‘好好招待’两位的。”
这好好招待四字一字一顿,生生说得两名长老起了一身的j-i皮疙瘩。更重要的是,他们意识到一件事——貌似,夏公主说的成立女子国,不是为了吓唬他们出口气,而是真心的。
“你们疯了?”其中一人实在忍不住,惊讶道,“你们怎么可能成立国家?你们根本没有祭司!”
一个国家,哪怕再小的国家,除了国王,一定需要有祭司。哪怕再不起眼——比如丈夫国的祭祀,权力几近于无——但他代表了天命,代表了神明的认可。否则,没有诸神的认可,灾难会不断地发生,直到这个国家灭亡。
祭祀有趋吉避凶的本能。哪怕灵力再衰微,也能冥冥中感觉到一些寻常人再厉害也感觉不到的东西。这大概在神明沉寂的年代,难得的还能让人保持敬畏的一些存在。
而这样的人,万中无一。更有一样,已有祭司的国度,隔几年便会排查新生的孩子中,有没有身具此等能力的人,发现了,不是收为弟子,便是直接杀死——免得他们成为祭司的竞争力量,引发国内动荡。
两位长老都觉得夏公主大概是气糊涂了。
夏公主嘲讽地一哂:“这就不劳二位费心了。”
第二日行军中间短暂的休息间隙,两人终于知道了夏公主话中的意思。
大军在一处有水环绕的空地处停下,全体肃穆。夏公主一身戎装,瑶公主一身白色的长袍,夏公主冲着所有将士宣告女子国的成立,而瑶公主,则做出了一套古老的祈神礼——与丈夫国祭司常用的祈神礼有相似之处,却又有不少不同的地方。
“这……这不过是学了个模样吧?学得还四不像的。”两个长老慌了,其中一个自我安慰般地开口。但声音越来越轻,他神血能力虽被夏公主克制住了,但敏锐的感官还在,完全能感觉到,随着瑶公主的动作,空气中发生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