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谭少伸出了手,搭上了范宗明的腰。
范宗明闭上了眼,紧紧地抱住了怀里的人。
不知道下一次,再见他又是什麽时候。
他以为所有惩罚他都熬得住……可是时光磨人呐,他没有他以为的那样无坚不摧。
谭少回去,好一阵子都没下过床。
每次陈见涛进他房间,出来後都要问魏方,“副作用这麽大?”谭少本来就瘦,这下,真是皮连著骨头,一点r_ou_也没了。
魏方站在实验室门口,手揣在白色衣袍兜里没有拿出来,低著头说:“是药三分毒,他要活下去,就得熬著。”
陈见涛骂了句“狗屎”,拿著一沓谭少危危颤颤签过的文件走了。
魏方进来换药,说:“这次药放轻点。”
谭少笑,他皮肤这些年晒黑不少,完全跟白无关,但这时的脸上透著股死白,把他的眼睛衬托得黑,且暗,“没事,你按你的来。”
谭少靠著枕头,咳嗽了几声,慢慢地说,“我熬得住。”
魏方扎针,看著细长的手臂青色的筋骨,没几眼,又拿被子盖上,不想再看。
半夜谭少的衣服被子又臭了,渗出来的汗水有著药味还掺杂了其它味道,难闻得厉害。
魏方帮谭少换衣服时谭少还清醒著,甚至还调侃了魏方几句,说从他以下向上的看,这个角度里,魏方有著不一样的风情,可以考虑下次勾引人的时候使用。
等到魏方把他放到药桶里,谭少已昏了过去,魏方熟练地帮他打著营养剂,跟著空气庆祝谭少再次离死又小小的退了一步。
这样折腾了二个多月,谭少终於下床,可是,冬天又来了,山里又冷了。
谭少穿著军大衣躺在老虎身上跟陈见涛聊天,“一票专家不是说一年会比一年暖麽?诳人啊?”
陈见涛没回答他,沈默著看他的电脑。
谭少也沈默。
过了一会,陈见涛说:“你出去住几个月吧。”
谭少“啊”了一声,没有在意,跟著老虎在地毯上抱团玩滚毛线团。
“老大,去住几个月吧。”陈见涛提高了声音再说了一次。
谭少玩了几个滚喘著气,躺在老虎身上等气息平歇,平静地说:“我这样,怎麽去?”
陈见涛见著又换了一次药物治疗清瘦的谭少……这个人没换药之前还能扛著枪连打几十发呢,现在打个滚都要喘好几分锺的气。
“让他照顾你吧……适时候也该让他知道你经受的。”陈见涛说著,停了手中的动作,两手交握又沈默了一会,“别老是让中校猜,他心大是大,但里面总有个位置是你的。”
谭少又细细地喘了口气,笑了,“等好点再说。”
“去吧。”陈见涛又说了次。
谭少不悦:“我说了,好点再去。”他不是没有不怨,想让他为自己百般难受,但他这破样子,在镜子里自己看了都生厌,让他看到他现在这样?自己还不如真死了得了。
他声音过大,接著又咳了几声。
陈见涛莫明的觉得眼睛难受,撇过头不看谭少,嘴里还是说著,“去吧,少原,你哥天天等著你回去呢。”
房间又沈默了下来。
半晌,谭少怅然地问:“他等我吗?”说话时,口气竟痴痴的。
“是啊,等你呢。”陈见涛的声音也轻了。
谭少出山寨那天,换了好几套衣服,抓著魏方与陈见涛问:“怎麽样?显胖不?”
魏方与陈见涛一直都点头。
谭少不敢照镜子,怕一照出不用出去了,呆自个儿寨里丑死自己得了,只好借问不会说真话的那俩人的眼睛。
“那,这麽多都行的衣服里,最好的是哪套?”谭少指著张健帮他订制送来的衣服一一问。
“都好。”魏方与陈见涛斩钉截铁。
谭少干脆眼睛一闭,挑了件,是件灰黑相间的棉质衬衫……张健永远都不会出错的高品味产物。
等衣服穿好,谭少也累了,也没力气说话,听著魏方把药瓶一个一个地说清楚药效,到最後,二十多种药让谭少神经都快错乱,还好,魏方把药方使用写在了纸本上,又在U盘里备份了一套,又在邮箱里发送了一份给范中将,这事才算完。
进车前,已经没有了力气的谭少躺到车子里,哑著噪子叫了一声要帮他关车门的陈见涛。
“嗯,还有什麽事?”
“我看起来怎麽样?”谭少再次问了一次。
“挺好的……”陈见涛笑了,“真的,挺好的,老大,你不必担心,你什麽样子在中校眼里都最好看。”
谭少微笑,终於闭上眼随著微动的马达声离开他的山寨。
如果他在等他……那麽就让他见见他现在的样子,如果不好看,他要是嫌弃了……
他要是嫌弃了?谭少悠悠地想著,要是嫌弃了,其实也没所谓,恩爱浓情他都拥有过,厌倦乏味未必不会接受不了。
怕只怕,这次会真伤了他的心。
自西南到北京,所费路况与转道就算谭少健康时也会有所疲倦,何况这幅刚在一堆药物副作用中还没晃过神来的破身体,到了北京时根本就是下不了飞机。
范宗明在机舱门外等了好半天,谭少才抬了抬眼皮,让手下叫他进来。
等人一进,站到他面前,谭少看著眼前轻易不动声色的男人惨白的嘴唇,笑了笑,叫了一声,“哥。”
范宗明蹲下身,用脸贴著他的脸,像少年时候叫谭少那般叫了他一声,“宝宝。”
谭少眼泪莫明流了下来,喘不过气,胸脯剧烈起伏,他说著,“哥哥,带我回家吧。”
就像小时候那样,离家出走迷路了,范宗明总是会来找他,然後叫著宝宝一路抱著他回去……不管自己使多大的x_ing子发多大的脾气,有多无理有多任x_ing,他总归是真的不会不要自己的。
范宗明贴著他的脸,无论战场还是商场都坚韧的铁血男人自眼角流了眼泪出来,他抵著谭少的额头,竟无法再说出一个字。
谭少睡了好几天,才觉得有了些力气。
范宗明一粒粒地数好药丸,拿著煎好的水看著他一粒粒吃下去。
饭都是他喂的,谭少吃得少了他也不在意,等过了一个多小时,再喂点……一天下来,总归是吃得不少。
可能身体不好,谭少话也少了很多,连脸上的假笑也收住了发不出来。
倒是范宗明一空下来,就躺在他身边,连下面的人递什麽资料档案上来也是在旁边看的,不去书房。
这天谭少午睡醒来,见身边范宗明还在,不由问:“不用去总部和公司?”
“不去。”范宗明见他醒来,摸他的头,手伸向他的胃,“难受吗?”
谭少吃完饭没多久因为药效的关系就又睡了过去,他知道范宗明是怕他消化不良胃难受,遂摇了摇头,感到身边人体的温度让自己舒适得一日睡得比一日深沈,不由得在心里苦笑,人真可怕,总是容易对不应该耽溺的温暖沈迷。
范妈在电话那头说:“今天总可以来了吧?”她天天打电话来问孩子身体怎麽样,以前是为难过这孩子,但她那也是有难处,现在孩子病了,她的难受不比任何一个当母亲的少。
“今天精神好点了,他说想让您来看他。”范宗明说著。
“好,好……我带上按大夫说的熬的j-i汤,按他胃口做的,爱喝的,我叫司机去……”说著说著只有脚步声了。
范宗明听著那头慌乱的母亲连电话也没挂就走了开,知道机场接孩子回来那天,在别墅等著他们的母亲见到奄奄一息的孩子所受的震憾。
那麽大的一个人,瘦得一点人样也没有……当场范妈哭得软了脚,倒在了身下沙发上。
范宗明想,难怪每次治完病都要过好久才回来,这模样……看了不是心碎,而是全身上下没有哪个部份不在疼。
而他的孩子呢?疼的时候喊哥哥的时候又能怎麽办?自己总是都不在的。
他再难受,自己也不能安抚,不能亲口说,“哥哥在,不怕,宝宝不哭,小知不哭……”
他们总归是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了。
那样的相处,已经消耗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