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逼他吗?”范宗明只嘴角一冷,那肃峻的气强能让周围三米寸Cao不生。
陈东不以为然,嘴角勾起一笑,“你看看你这样,上位呆久了,就很容易自以为是……他不是不想呆在你身边,但就像你让他呆在身边是有条件的一样,他现在呆在你身边也是有条件的,宗明,换位想一下,别把他当私有物,你想怎麽样就怎麽样,如你所愿,他已经是一个跟你同一个位置的人了。”
“我退休,一样护得住他。”范宗明揉了下头,又看了看楼上。
“他不信你,他只信掌握得住的。”陈东也冷淡了笑意。
范宗明心中恼怒,放下茶杯的手过重,桌面上“喀嚓”地响了一声,声音震动了一下,他抬起头来无力地苦笑说:“他是不信我,我只是想带他出去走走……”
“走去哪?”陈东淡淡地说:“他现在这样,你让他走去哪?他是可以全世界都可以飞著去办事……可他已经有他的牢笼了,你不能你想怎样就怎样,你以为的好,已经不再是他的好了,按著他的意思去做吧,这样才是最好的。”
范宗明面无表情地看向陈东,“难道,我现在不正是这样做的?”
谭老大一起来,看著张健那张死人脸又笑了,“你还真是讨厌我哥。”
他往下看去,花园里他哥正跟陈东在聊什麽,那英挺,气势又肃厉的老男人正敛著眉在说著什麽,两手交岔相握时带著他一如既往的不动如山的深沈莫测。
张健喝著杯中的酒,瞥了眼谭老大,伸出手又把他从栏杆上拉了回来躺在躺椅上。
谭老大躺了回来,叹了口气,跟张健说:“你说我要是死了,他会怎麽样?”
“你关心?”张健冷冷地笑了一下。
谭老大苦笑:“怎麽不关心?这一辈子无论发生多少事,人能记著的还不是最初的那点小事?我只是想我没有了遗憾了,我也希望他没有什麽遗憾,既然选择了,都要试著去接受的。”
“我不希望他伤心……”谭老大靠著张健的肩望著天上懒懒飘散著的白云,“我希望他能像以前一样,一如既往坚决地走下去,以前,我的梦想,是永远和他都在一起,後来,直到我们在一起的这麽多年,我才发现,一切都无关紧要了,或许爱情就是这样的吧,爱到最後,都只是一个个人的事,爱也好,恨也好,都只是自己的,可能这就是爱情最真实的面目,而我,不管他爱不爱我,爱得深还是爱得浅,都希望他在得到了我最真实的爱情之後,也能跟他以前一样的坚决往前走决不回头……这样,他就可以好好活下去,做他一直都在做的事情,我也就觉得一切都完美了。”
张健没有说话,只是跟他一样的张著眼睛看著上空。
“你不骂我傻?”谭老大笑。
“没什麽好骂的,”张健抬起头,抚弄了一下他的头发,淡淡地说:“你已经放下了,已经平静了,放过了自己,挺好。”
“是啊,放下了,”谭老大接著笑,“所以,也只是希望他不要伤心,他要是伤心,我也没办法了……”
说著,他叹了口气,又直起身体看了看阳台下花园里的那个坚强冷然了一辈子的男人,回头对著张健微笑平静地说:“我爱了他一辈子。”
张健走的那天,谭老大莫明有些伤感。
他难得的坐在那,不像每次与张健道别一样,说声再见,抱一下,转身就离开。
这次,他也没说再见。
张健自然也没有先说,看了他半会,然後这个冷硬的男人突然叹了口气,蹲在了他的前面,抱著他的头把谭老大这个快是老头子的男人抱在了胸前。
抱了好一会,他们都没动。
谭老大死死地回抱著张健,张健动了一动感受到了那力道,只动了一下就再也没动了。
好半晌,谭老大强松了手,笑了一笑,想说再见,可还是没有说出口。
张健扯了下嘴角,说:“不是不见了,过阵子再来看你。”
谭老大“呵”了一声,等了一会,见张健没动,又叹了口气,说:“我其实,很怀念以前的时光的,虽然现在记不太清了,但以前是真快乐,那种快乐现在想起来都心悸。”
张健没有说话,只是用著冰冷又带著安抚人心的手指摸著他的眼角。
谭老大笑,摇了下头,又叹气:“哭不出来了。”
他长长的叹息著,真的,他想哭,可是,哭不出来了。
身体里关於眼泪的东西被漫长的时光蒸发掉了,就算真有悲伤,也是流不出来了。
“张健,”谭老大黝黑的眼睛里有著笑意,带著光,带著太多复杂情绪,他伸出他接近於黑色的铜色,十指都有老茧的手,把手指c-h-a进张健的头发,捧著他的脑袋,在他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微笑著说:“我有没有谢谢过你爱我?还有,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张健笑了,他淡淡地说:“你死的那天,会死在我怀里的。”
“你保证?”谭老大笑,他知道,张健知道他要什麽。
“我保证。”张健点头。
谭老大点头,连续点了好几下,心又突然安稳了。
他爱的人早已经离他太远了,他这一辈子,只有前期是那麽癫狂快乐过,後来的时间总归是不轻松的,他并不是与生俱来的坚强,只是时间与环境逼得他不得不心狠手辣,他不怕死,他只是想在最後一次死的时候,带著一点别人的珍惜离开。
他能苛求的,他能得到的,也就这一点而已了。
爱啊,这个东西,他总归是贪求的。
而他哥所说的他们的未来,他怕是等不了,也等不到了。
其实,时间对他们都是残忍的,给了最美好的时光,也把最坏的时光给予了他们……於是未来被抹杀了,它不在了。
而他哥的爱与不爱,都只能这样了,当他习惯没了他时,也习惯他爱不爱他都无关紧要了……当爱那麽少,少得可怜了,人也就不再习惯再去要了。
他已经做尽了所有能去爱他的事了。
至於他的其它,随便了。
张健还是走了,谭老大坐在那看著他们的车辆离开,当范宗明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时,他微笑著,叫了声:“哥。”
他起身,范宗明帮他穿外套。
伤感随著张健的离开消逝了,理智全部回笼,谭老大镇定自若地跟在范宗明的身边上了回去的车。
车内,他拿著PDA看著全球时讯,一直看到了家。
下车的时候,范宗明倾过身来帮他开车门,没有让外面的随行人员动手,谭老大抬眼时,很顺意地说了句:“谢谢。”
他坐在院子里,身影有些孤单,但他抬起头,看到楼上的他时,笑了笑,还挥了挥手。
范宗明想,他现在这个样子跟以前真是天差地别,以前的无赖一点也不见了,他跟他一样成了一个举手投足都带著自我意识强烈的男人了……长大啊老去啊,真是个好东西,能把最单纯的感情变得面目全非。
可这世上,有什麽是永止不前的呢?范宗明自嘲地笑笑,自己一直都是过於贪心了,他爱他家的孩子,想让他跟站在一起,真站在一起了,距离也就远了。
鱼与熊掌啊,自古就不可兼得。
谭老大回来的第二年,身体好了些,谭老三来了京,徒弟见著师父一点高兴也没有,说了好几次你跟我回去吧,那才是你的根。
谭老大好笑,问谭老三:是,是我的根,没错,但你是为什麽来的啊?
谭老三郁闷,不高兴,他来自然是跟军方谈判来的,确定这次东亚的战事军方不会来扯他们的後腿,作为代价,他们要确定上贡的数目跟其它军方要的东西。
这世上,其实都是一场土匪与土匪的战争,就看哪个土匪的势力大点,大点就从明,小点的就从暗,作为从暗的谭老三觉得窝囊,他家开家山主居然还得为了保全他们只能固守一地步步为营,真他妈丢人。
可是,世事如此,从来都是寡不敌众,这次“东亚战事”的突发,一打可能就得好几年,作为谭老大的身份,是死不得的,死了,这个当口那帮以正义之名的人肯定会趋著他们忙於发战乱财时对他们死吞活剥。
谭老三愤怒地走了,走的那天土匪x_ing格发作,把范将军的别墅给砸了个稀巴烂,聊以抒发一点暴烈情绪。
谭老三走後,谭老大看著满别墅的狼籍笑著摇头,沈默的随从人员收拾著,开会回来的范宗明脱了军大衣,看到谭老大朝他笑了一笑,然後上了楼。
他跟了过去,看著他上了床,然後蹲在了他的床边,问他以前一手带大的孩子,“你有没有相信过我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