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老大点头,笑著说:“小时候,信。”
“那现在呢?”
“七哥,”谭老大靠著床头看著他,认真又缓慢地说:“从那次我离开北京後,我们就注定这样了,我不後悔,你也别後悔。”
“所以,你死也不死在我怀里?”范宗明拉著他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抚弄著,就像以前他安抚著他睡觉时那样的带著亲昵的温暖。
谭老大疲惫地眨了下眼,“你别伤心,我不是不爱你。”
范宗明“嗯”了一声,吻著他的脸畔,“是,不是不爱我,只是把感情一点一点收回去罢了,连信赖也不给了。”
谭老大伸出手,半抱著他的头,笑:“你懂什麽,自一开始我就爱你,当然死了也是爱的,只是,七哥,如果有那个条件,我想死在爱我的人的怀里,而不是我爱的人的怀里,能死得安心一点,如果能得到,我想得到,你懂不懂?”
他七哥啊,是真伤心了,可是,没得办法的事啊,他们都没有办法,他们能跟人斗,跟自己斗,可是,跟既成了的事实是斗不了的。
他们要的,跟能得到的,总是有差距的。
他移了移位置,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他哥躺上来。
范宗明看他,冷硬的老男人无声无息地上了床,他的动作跟他的一辈子一样,总是没声没响,做得太多,说得过少,承受过多,牺牲过多,只是,爱是那麽少。
谭老大把被子替他们裹上,靠著他的肩说:“你看,我们都老了。”
老了,还争什麽呢……争爱多爱少,争谁的牺牲大与少,争谁替谁想得多一点,争谁的立场更无奈一些?争著这些,其实没什麽意义了。
时间从不等人,人总是要死的。
“我是爱你的,从头至尾都是如此,”谭老大吻了下范宗明瘦削的下巴,很安然地说:“不管是我们的小时候,还是现在的你,我都是爱你的,你养大了我,还能有谁比我更爱你?那些别的人总是要从你这里得到什麽,以前,我也总是贪求你的爱,可後来我也想明白了,得不到就算了,反正我爱你,别人给不了你的,我给你……你看,你不要觉得我的爱少了,我只是爱得更安稳了,爱你是我的选择,我不要求你跟我附和,是因为我太爱你,而不是少爱。”
范宗明把他揽到怀里,坚硬的脸孔一动也没动,面无表情的脸上流下了眼泪。
“当然,我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可这种变化是我们谁都无能为力的,”谭老大伸手擦掉他脸孔的水渍,“如果你遗憾你已不能让我安心,那就遗憾吧,这确实是你欠我的。”
他们这一辈子,到底是他七哥cao纵了他的一生,如果他感到遗憾,那麽就遗憾吧。
“七哥,”谭老大靠著他叹了口气,“其实我们应该高兴,不管我们现在成了什麽人,可还是在一起了。”
不管感情已经不能跟以前一样好得那麽让人心醉神迷,但以前的他们现在还能在一起,就算心让理智把它们隔得再远,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恋知。”
“嗯。”
“哥对不起你。”
“呵呵。”
“我爱你。”
“是吗?”谭老大静静地看著他爱了一辈子的男人,“这不是你的错。”
“要是早放了你……”
“放了要如何?是我要爱你……”谭老大的眼睛清醒又理智,不再跟以前那样炽热明亮,以然全是对世事的洞悉,“这是我们的因果,我们一手造成的,我只是爱得过狠,爱得过长,你所做的,不过是成全了我,你没错,而我现在,也没错,这条路,自始自终,都是我一个人走的,我的感情太猛烈了,不是心怀太多的你能跟得上的,所以你不要抱歉,也不必伤心,也不要觉得对不起我,从开始到结尾,我们都是两个人,谁也不必承担谁的责任。”
那一刻,范宗明垂下了眼,面如死灰。
原来,到最後,他们只是两个人。
也原来,到最後,这只是一场把心头的r_ou_慢慢地一点一滴刮下的过程。
爱情一场,到头来只是让人明白,谁也成不了谁的惟一。
而恋慕到了最後,被时间的大手一挥,逝後,丝毫痕迹也不会留下,什麽证明也没有。
END
全文完PS:这文终於完结了。
GOD,不止心力交瘁,写完我都想把自己给揍个半死,妈的,让你纠结,让你死装B,让你他妈拿著压抑情绪当骨灰四处撒……
不管如何,泪也流干了,恨也恨过了,大度也大度完了,这麽个让人不舒坦的故事就这麽结束了。
生活与故事都一样的扯蛋的,不死不活最真实,也最无聊,也最没美感,啊。
我真觉得,看故事的你们真不简单,这麽个找活罪受的鬼玩艺居然看了下来,请允许我对你们表示我崇高的敬意和真心的慰问:大夥儿,辛苦了,挥挥小手,以後别再看这文了,再要来看,宰了自己爪子,让它别再犯贱了。
反正我是不打算再回看一遍的。
太让人心伤了。
第115章 谭少番外微风细雨
年夜饭其实对范家来说很重要。
再怎麽多的冲突,这一夜都是可以放下来平静一下。
只是今年又回不去。
我在深山里已经呆了三个月,没与他联系。
他去年做了次小手术,其实他身体比我好,我不怕他比我早死,事实上彼此心知肚明,我是要死在他前头的。
我受的伤太多,癌症也反反复复的,魏方的药物尽管救了我很多次,但也料不准他那些残余在我体内的药品哪天齐齐相克,没个准我一倒下就再也站不起。
他不是个很喜欢说太多的人,对他来说,做比说永远都要容易得多。
希望我每年的春节都可以跟他过,是他明明白白跟我说了好几次的,我有时虚应,有时感动,大多情况下,一年下来还是会回去。
只是有时候,像他与我都知道的,事不由我,不是我想怎样就怎样的。
我带著一班人去交了货,回来车开了二百多公里,还能听到那边国家的炸弹声。
跟著我的大都是新来的手下,以前跟著那批,死了一些,走了一些,背叛了一些,成就了我的这二十来年。
AM听著那边的战火声和这边的鞭炮声说:老大,这次回去後,我想去墨西哥跟DH一起在海边钓鱼。
所以,连一直跟著我的他们也要走了。
辞旧迎新的大年三十深夜,有些人可以摆脱过去,而我不能。
进入暗道时,下起了雨,车子在昏暗的灯光里前进,雨一滴一滴从密不透天的树上掉下来,掉在昏浅的灯光里,看著无端的有几分凄然。
边境相临国家再次内战,为了赶制武器,我与陈见涛还有其它几个总管全守在了寨内,上半年的内贼让寨里安全指数升至红色,接下来的几年内都不会有所松动。
开到第一岗时,陈见涛竟然在岗内。
他拎了箱白酒跟一些菜来,说,“就在这里过个年吧……”
第一岗只是个用来伪装的小茅屋,一张木床,一条短凳。
三十多个人围在一块盘地而坐,屋里坐不下,有近十个挤到了门边,雨点从屋顶上聚笼了慢慢地掉下来,也有从门口飘进来。
不能生火,就著烈酒,吃著已经冷透的r_ou_,这一年,也算是过了。
不能过於嘈杂,这些人张著烈酒而泛红的脸,是土匪这个时候也不能免俗,都适当对在兄弟耳边说句吉祥的话。
听来大都都是祝身体安康的,我听得笑了,陈见涛也笑了。
大夥都无声地笑,都知道这事当不了真,说说应应景也是好的。
我有风s-hi,大寒的天出不得门,但任务在身在意不得那麽多。
陈见涛知道我也喝不得酒,胃不成没办法,但还是背著魏方偷偷地带了药酒过来,我一入口烧得五脏六腑都火痛成了一团,风s-hi入骨的那种不绕人的寒痛就轻了几分。
看我喝完舒服地叹了口气,陈见涛说:“人我带著回去了,你回北京,免得又奔波了。”
我看著陈见涛那张被风霜侵扰得像百年老树般安生的脸,不知道他是欠皇城里的那个人多一点还是欠他自己多一点?这些年啊,够熬的了,都不知道什麽时候退休呢,也不知道功成那天,会不会有军衔给他让他带到土里给他的老父老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