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稍稍认真了一点,肃容回答:“因为煞气太盛,你也知道,这次不是一两座山、一两个部落的事,到处都有这东西y-in魂不散。我们清理出了一小圈,可外头还有一大圈,不断地补充进来,根本无法断绝。”
威听得眼前一黑:“你不是号称一路走一路教,争取让所有的山神都活跃起来么?”
智从从不离身的巨大背包中掏出一片竹板和一根石条,指了指竹板上大片区域中的极小一圈:“可惜呐,小老儿不会分身术,目前为止,只教了这么一小片人娱神舞。”
“……”威怒吼道,“也就是说,再怎么折腾,其实我儿子都好不了?!”
智不痛不痒地抬头,懒洋洋的眼神底下带着一丝锐利:“你作为一族之长,除了儿子的安危,难道不需要顾及其他人么?这几天你亲眼见到了效果,难道还觉得祭神毫无用处?”
威愣了一下,有些讪讪地憋住了咆哮,脸涨得通红:“当,当然不是!你教的东西的确有些用处,只是,只是……”
眼神不自觉地瞟向里屋。只是自己的亲骨r_ou_出事,只要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都是拼命想要救回来的。
智不太适应地碾了一下脚尖,一个威猛大汉露出可怜巴巴如大狗狗的眼神什么的,还是比较容易让人心软的。想了想,小老头又揽下了一个活儿:“其实还有最后一个法子……”
威唰地转过头,两眼发光。
“咳,就是比较费事还不一定能见效,只是老头儿的一个想法而已。”智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智的方法说起来很简单。
虽然人类看不见摸不着,但不死民古老的手记告诉他,山神应人们的信仰而生,信仰越虔诚,祭祀越有序,山神的力量就越强。所以四时常有供奉的大山,和荒无人烟的小山,山神的能力完全不同。
现在智走过的都是人烟相对稠密之处,带领人祭祀的也都是附近的山,可无人居住处还有那么多的野山,上头同样有煞气缠绕,上头的山神估计根本就束手无策。若荒山都有人祭祀,小山神变得更强大,想必情形又会好转不少。
智有这么个模糊的想法许久了,陆续也跟人提过几次,可并没有什么结果。不管什么时候的人,x_ing子里大抵是都有一点“各扫自家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都照看不过来,还去管荒山野岭?大祭祀一次分别用一头猪牛羊,来个十次,几十次呢?
这边虽然划在了中部,可离富庶的中原还远得很,哪怕是大部落也有些r_ou_疼这样的大出血。反正事情还没急到火烧眉毛,于是众人都默契地选择了顾左右而言他。
现在,老头儿自嘲般地提了提,本来也没抱希望,结果这大块头威竟是立刻答应了:“好,就这么办了!”
“哎?”这回变成智惊讶了,“你不觉得吃力不讨好吗?毕竟壮大了也是别处的山神,除了帮着抵御一下煞气,平日可管不到你们这边的一亩三分地儿。”
要知道,现在只是特殊情况,山神在平日里做得最多的,还是护得一方风调雨顺,动物肥美,植物茂盛。
“嘿,我说你这小老头怎么这么墨迹?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你邻居有把刀就能帮着你一起抵抗,你还有心思计较打完后他可能不把刀子还你?”威觉得智的顾虑简直莫名其妙。
“……”墨迹的小老头默默地抹了把脸。好吧,看来自己是遇到了一个真傻大个。
虽然还挺对自己胃口的。
于是肖衍和饕餮在远方清理煞气时,小老头和威也展开了行动。两边的“地盘”都不断地扩大,林间的空气都感觉清新了不少。
这本该是件大好事,却偏偏阻碍住了某些人的脚步。
循着肖衍身上的灵气波动而来的巫阳和巫履,首先到了小老头儿地盘的上空。
巫履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好浓的灵气……不对,准确地说,是好强的愿力,竟是真能将这么浓的煞气也消除不少呢。”
巫阳面无表情地向下扫视了一圈,最后定在了一处空旷的野地上。明显人为搭建而成的台子,上头还有坛坛罐罐,台子周围系着彩色丝带——很典型的祭祀后场景。
身下埋头赶路的猛禽不安了起来,一靠近这边,鼓与钦身上的黑气都淡了一些,于是闹脾气地不愿进它们不喜欢的气息中了。这两只煞气凝成的猛禽虽然对生气非常贪婪,平时却依然只能窝在y-in暗污秽处,哪怕是到处散播过黑雾,也都是走的边缘向中心侵蚀之路,并没有这么明目张胆地闯过。
巫阳冷笑道:“看来我们是遇到高人了。”
巫履也露出了一抹充满魅惑的笑容:“那倒是不能错过了,必须会一会才行。”
巫阳略略一挑眉:“你有把握?”
“他在明我们在暗,怎么可能输呢?”巫履笑着应道。
巫阳略一点头,两人同时从半空中一翻身,直接跃下了鸟背。落地处十分相似,全都选在了祭台前。这会儿看得仔细了些,除了高空中看到的物什,祭台前头还摆了一排形状各异的泥塑小动物。憨态可掬,栩栩如生。
巫履不说话,盯着它们仔细瞧了一会儿。就见一只泥塑的小山猫似乎没有摆稳一般,忽然左右摇晃了两下,倒了下去。
女人漂亮的手伸出,轻轻将它扶正了,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难道是风太大了么?”
随即,染成红色的长指甲狠狠地划过一排小动物,所有的泥塑上顿时出现了一道密密麻麻的裂痕,裂缝中竟有殷红的血液缓缓渗出。
巫阳漫不经心地屈指一弹,几条黑色虫子模样的东西正弹在了雕塑上,瞬间化为一缕缕黑气,沿着渗血的裂纹钻了进去。
一排泥塑顿时失去了原本生动的模样,整个灰暗了下来,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子被抽走了一般。
与此同时,山附近的聚落中,有人惊惶地大喊:“病人的症状又加重了——”
第39章 渗透(1更)
原本日渐好转的病人症状突然加重, 且有了不可控制的趋势, 狂躁起来几个壮年男子都按不住。返青的Cao木再次大批枯黄, 上山的猎人又见到了双眼泛红的动物。
这些反常的情形, 自然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虽说按土著的说法, 这个世界对神明的崇拜已经减弱了许多, 但在肖衍这个外来户眼中,人们对天地依旧是相当敬畏的。
比如现在, 种种乱象一出现,所有人的第一反应, 依然是上天发怒了。
大小部族的巫者立刻忙乱了起来。除了不停给病人灌下前些日子智教他们的Cao药, 还各种祭出古早留下来的法器,向他们信奉的神明请求预示。刚刚祭祀过的山神自然也不落下,虽然祭台离聚落大都比较远,还是有人不断地被派出, 马不停蹄地上了山。
神谕渺渺,难以窥探,而匆匆上山的人, 却被破坏得一塌糊涂的祭坛和神明的标识吓得够呛。
能做祭台的木头可不是普通的木头,除了粗细均匀, 枝干笔直没有斜逸,更重要的是木质全都芬芳而坚硬。一个台子搭成了, 老远都能闻到清香的味道。可现在, 搭台的彩带四分五裂, 祭台歪七扭八甚至直接散架了不说, 所有的木头上竟然渗出浓黑的、散发着强烈腥臭味的液体来。
作为神明象征的雕塑、大树、石头无一例外地笼罩在了黑气中,配合着上头尖锐的划痕,清灵的气场消散得一干二净,显出一种森森的鬼气来。泥捏的雕塑仿佛突然失去了光彩,巨大的远看闪着光泽的石头变得灰暗粗糙,一棵不知活了多少年都郁郁葱葱的老树,所有的叶子全都打了卷,透出一种死灰。
有人还路遇了一看就极其灵x_ing的动物,仿佛正在忍受什么难耐的痛处,见到人时露出惊惧的表情,奋力挣扎而起,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大部分人远远一看到这异象就直接吓趴了,魂飞魄散地跪在当场不停地磕起头来。磕了几下,又赶紧连滚带爬地下山,想要尽快把这事报告给大巫。
路上遇着其他山头下来的人,同样跌跌撞撞仿佛被恶鬼追着一般,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惊惶。彼此一合计,这不安就成百上千倍地扩大了。
要不了多久,各个部族的组长和大巫就亲自上了山,上山脚步匆匆,下山脚步沉重。到了沿河的一片空地上时,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这山间都是些小聚落,有的自称部族,有的自称国,但其实更像一个大大小小的村子。平日往来虽不算十分密切,偶尔还会因为打猎一类的起点小摩擦,干一架什么的都是常事,可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都是相识的,遇上了这么大的事,便不约而同地想要接个头,商量一番了。
族长和大巫们神情严肃,底下人站得远一些,瑟缩着身子,一副天快要塌了的凄惶感。没有人提前离开,也没有人敢随意开口。
哪怕传说中的神迹已不知多少代没有降临了,可再混不吝的人,也不可能无事去破坏祭坛的。若是其他部族的人这么搞破坏,那两方一定会成为不死不休的敌人。再者,看这破坏的手法,远近的部族中,还真没人能轻易做到。
加上是突然同时出现……
大小部族的意见都相当一致,要么是他们不知做错了什么惹怒了神灵,要么是有他们近乎无法抵抗的强大敌人来临了。
“咦,这分明是邪灵啊,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一个突兀的女声忽然响起。
笃定无比的判断,与此处截然不同的口音,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众人转头看向声音来处,就见到刚刚匆忙赶来的一个小部族,大家都熟悉的族长和族巫身侧,一男一女悠然而来,与众人的慌乱形成了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