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一亮,我便御剑前往辟心谷。正是雪后封山,巍峨群山掩映一座深谷,一条宽大瀑布被冰封成冰瀑,自悬崖浇筑而下,甚为壮观,谷中草木山石具被大雪掩藏,一片苍茫素裹。
谷中一座两层小楼正是顾衍修行之所。这辟心谷本来门内弟子皆可来,但顾衍来此之后,便鲜少有弟子来打扰,不过每日有人来送饭打扫而已。
我毫不客气推开顾衍房门,见顾衍正手持一本闲书端坐窗前,桌上一杯清茶冒着袅袅热气,衬得窗外一片银白多了几分暖意。
可我却无暇顾及顾衍这厮是不是闲情雅致品茗读书,只是撑起强笑,对顾衍道:“师兄近来可好?这几年不见你出谷,我便特意来看看你。过几日便要过年,何不回山上同师父一同守岁?”
顾衍淡淡看我一眼,目光又落回书上,漫不经心道:“我不喜喧嚣,也不似师弟你八面玲珑,问道仙途却比谁都通人情世故。”
顾衍一句话噎得我七窍生烟,但我到底撑着笑意咬牙切齿道:“沈凝哪敢与师兄争辉,师兄是世外雅士,我等望尘莫及。”
顾衍长睫微垂,淡淡道:“有话直说,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又何必在我这里装模作样。”
我不由嗤笑,难不成他还以为我愿意同他虚与委蛇,不过是给他留了几分师兄弟的面子而已,而今他既然要把话挑明,我自然没有再客气的道理。
“师弟同我说师兄你想与他结为道侣,可是真的?”
“不错。”顾衍翻了一页书,仍是头也不抬,“陆冕是圆满天盘,不同他结道侣,难道同你结不成?”
“你!”我只觉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愤愤道,“我沈凝不好男色,只怕不似师兄,对男风也甘之如饴,只是不知师兄是想做真龙还是虚凰呢。”
顾衍闻言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笑意,又翻了一页书:“也只有你这样心从未在仙途的功利小人才会把道侣修行想得如此龌龊。”
我闻言更是气得几乎要指尖发抖。我知道顾衍宿来看我不起,却没想到他能如此当面羞辱于我!
“我称你一声师兄,但顾衍你未免欺人太甚!”我上前一把扯过他手中的书扔到地上,怒视他道,“我沈凝也是天之骄子,哪里不如你,让你如此轻贱羞辱!”
顾衍也是一愣,似是没料到我真上前和他正面杠上,顿了顿,才看着我淡淡道:“你是天之骄子不错,但你虚伪狠毒,人前谦逊端方,实则目中无人工于心计,你心胸之狭隘怕是连内宅愚妇都不可及万一。你这等自私狡诈之人,如何能够放下心中欲念,真正虚怀若谷问道仙途?”顾衍直直看着我,目光冷酷,仿佛要把我里里外外看透,“你沈凝注定是我顾衍仙途之上的朝露蝼蚁,你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我只觉胸口窒闷,面皮胀红,仿若被人扼住咽喉,几乎喘不上起来。我知道他瞧我不起,却不知道原来我沈凝在他顾衍眼中竟如蝼蚁?难道我沈凝就比不上他顾衍不成!
“顾衍你少自以为是!今*你瞧不起我沈凝,总有一天,我叫你跪在地上求我!”我双目赤红,只觉恨不得露出狰狞之态,他日若不报今日之辱,我沈凝誓不为人!
顾衍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笑意,长目尽是不屑:“好啊,那我就静候沈公子指教。”
我愤愤离开辟心谷,独自在山中疾行许久,仍觉心中烦闷非常,恨不得大声叫喊一番发泄心中不快。
当年我是家族中最得意的天才,是沧州沈氏的天之骄子,可是为何要有这三人!本来一个萧轲就已抢走我的全部风头,天下人皆知南阳萧氏萧轲,再无人提起我沈凝,后又有轩辕顾氏顾衍,二人称为仙门双璧。现在……现在又冒出一个陆冕来!顾衍、陆冕还有我那个木头表哥萧轲,我沈凝哪里比他们差,为何他们生来就是圆满天盘,修炼一日千里,登仙如探囊取物,可我沈凝就是注定要做他们的陪衬和垫脚石!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我沈凝必要将这三人通通踩在脚下,叫他们终有一日仰视我叩拜我!我要他们生杀都握在我手中!我沈凝才是真正的真命之子!
心中计谋暗生,只待我将他们一一设计得身败名裂,且看他们还如何在我面前张狂!
回到住处已是深夜,陆冕见我回来,忙露出一丝笑意上前:“师兄你回来了?我把洗澡水都烧好了,柴也都劈过,晚饭要不要给你热一热?”
我抬眼看他一眼,虽然心中毒计确实有些狠毒,但谁叫他陆冕要挡我沈凝的路。陆冕,你可别怪师兄我心狠手辣。
我露出一抹笑意,柔声道:“无妨,我不饿,但是身上确实乏了,沐浴过后咱们就早点休息吧。”
陆冕白皙脸蛋微微一红,结结巴巴道:“师兄,我帮你沐浴更衣。”
我含笑点头。
浴桶热气蒸腾,这外面的大雪还在飘飘扬扬不停,却只更衬得房间内温暖如春。
陆冕在身后替我擦洗背脊,我则悠然靠在桶边斜眼瞧着他道:“师弟,你且明日替我给大师兄送点酒菜去。眼见就要过年,他却连回都不肯回来,想来师父是懒得管他的,但咱们师兄弟之间切不可疏远。你不必提我,只说是你感谢他有意与你结为道侣,谢他青眼相看便是。”
不知是不是房内太热,我闲闲瞧着陆冕,却见陆冕不知怎的面生红晕,细细面皮上渗出薄薄一层汗珠,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竟有些微微发呆。
我自然愠怒于他竟然连我说话时候都能走神,想来是平日对他太和颜悦色了,还真忘了自己的本分,以为成了我的好师弟了不成?哼,殊不知他在我沈凝眼里不过是一条听话的狗,好用的奴才。
陆冕嗯了一声,神色有些腼腆,堪堪别开眼去。
这家伙最近益发古怪,总是看我的眼神躲躲闪闪,不知是不是背后在算计我什么,但料想他的心智算计我还差得远,便暂时按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