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问他吕家有多大,他也说不上来。离家这些年,他的梦里反反复复地出现吕家诡异的宅子,时而大,时而小,他孤单的脚飞快地在院子里奔跑,然后就和他爸撞上,他爸怒气冲冲地对他吼:“你还有脸回来!你早就不是我吕彦白的儿子了!”
这时他就会从噩梦里惊醒,恍惚一阵,才会想起原来偌大的世界,他只是孑然一人。
其实直至现在吕铭浩的内心也是极不情愿回去的。虽说他爸不在,可姚叔……
“问你话呢,干嘛不回答?”文菁菁哪知他的心事,不满地埋怨道,“吕铭浩你最近是越来越得瑟了啊,别以为红了一阵就能上天了,我可告诉你,你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她正说着,突然车子打了下滑,向旁边拐了一下,险些撞到从岔路转过来的一辆客车。
“怎么了?”文菁菁扭头看司机脸色铁青,不由多问了一句。
司机额头上冷汗直冒:“刹车……好像不灵了。”
“不是吧?”文菁菁的脸也绿了,“这是高速公路啊。这个时候刹车不灵,是要我们的命吗?”
这沿江的公路是宽阔笔直的八车道,原本就是横贯整个苏北的大桥梁,图的就是个方便快捷,时速限制在每小时200公里。开在这条高速公路上的车,时速普遍在140左右,这要是撞上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司机倒是淡定,又找了个周围车辆不多的空当,试了下刹车。
“怎么样?”文菁菁紧张地问。
“不行。”司机无奈地摇摇头,出发前还检查过车子,当时刹车还是好好的,现在突然坏在高速上,也许真是命该如此。
坐在后排的吕铭浩和李树也是变了脸色。通往市中心的出口有一段略为陡峭的下坡,如果减速带没能让车速降下来,他们必死无疑。
“只能碰碰运气了。”李树说,手心不由自主也有些出汗。
司机点点头,抱着必死的决心打转方向盘,朝着下坡开去。
“先试试拐向栏杆,把速度降下来。”李树还算镇定,冷静地指挥司机cao作。
吕铭浩就没这么淡定了,他和文菁菁差不多,脸色煞白,牙关紧咬,紧张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李树一眼,咬了咬牙,死马当成活马医吧,狠狠打了下方向盘,冲向路边的护栏。
碰!
车子前杠撞了上去,震得车身一颤。
司机很快又将方向盘打回原处,感受到车速稍稍慢下来,才又故技重施,再撞了一次。
后面节目组的中巴车看出他们这车的古怪,越过他们时,人人都捏着一把汗,几名同事推开车窗,朝着他们大声喊叫,意思是叫他们小心,前面的坡道很陡。
司机看车速降得差不多了,才打转方向朝减速带驶去。减速带在陡坡上,对他们这辆刹车失灵的车几乎不起作用。每经过一条减速带,车身就要震一下,文菁菁不留神,额头便碰了个大包。
吕铭浩也是死死抓住前排的座椅后背,手心里全是汗。
车子很快冲过了减速带,前面是陡峭的山壁和急转的弯道,司机眼见要糟,手忙脚乱将车子拐向右边的泥Cao地。再往前就是河了,如果轮胎不能在泥土里陷下去,他们即使不被撞死,也得淹死在河里面。
人人手里都捏了把汗,文菁菁甚至哭着想喊出临终遗言。
李树打断她,厉声道:“别胡说,我们会活着的。”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意志,真到万不得已,他们还得凭着最后的勇气跳车才行。
吕铭浩无意识地抓住了李树的手。
车子在泥地里横冲直撞,河岸边蹿得老高的芦苇被车轮碾得七零八落。
司机已经无遐掌控方向盘了,只本能地死死踩着无用的刹车,心提到了嗓子眼。
“准备跳车。”李树低声说,伸手去解安全带。
砰!
轮胎碾到一块大石,车身整个儿弹起来,在空中向河里冲去。
一阵天旋地转。
文菁菁失控地哭起来。
好在有惊无险,被这石一撞,车子再次受到阻力,前轮险险浸进河里,总算是稳住了。
“快下车!”感受到车身一点点往河里沉,李树飞快地说着,同时解开安全带,打开门跳了出来。
很快,文菁菁和司机也下了车,长长地舒了口气。
吕铭浩却急切地敲着窗户,喊道:“不行,我的安全带卡住了!”在刚刚的撞击中他的安全带卡在了扣环里,他越是着急,越是挣脱不了。
就在这时,又一辆车从减速带拐弯过来,司机竟是半点没打方向盘,朝着他们的车直直撞了过来!
“吕铭浩!”李树一见这架势,立即拉开车门,发疯似地扯吕铭浩的安全带。
那车根本没有减速,不仅如此,还叭叭地响着喇叭,那声音震天地响,能把人的耳膜震聋。本来就心烦意乱的吕铭浩更是频频出错,手忙脚乱,就是解不开安全带。
李树急中生智,拿了放在后排的三角架过来,c-h-a在安全带和吕铭浩,使劲绞了几转,然后用向外扯。那原本呆呆看着的司机突然醒悟过来,忙上前来帮忙,两人和吕铭浩里应外合,使出了吃n_ai的劲。
向他们冲来的车子里,司机惊慌地张大嘴巴,喊着什么。
文菁菁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才听清他喊的是:“闪开!要撞上啦!”
两辆车之间还有大约两米的危险距离。
吕铭浩的安全带终于松动了。李树连忙揪着他的胳膊,将他整个儿拉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后来的车砰地撞了上去!
李树抱着吕铭浩迅速就地一滚,险险躲过冲击,摔进了水里。后面那辆车的司机就没这么幸运了,头被飞溅的挡风玻璃c-h-a成了血窟窿,他只来得及张了张嘴,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所有人目瞪口呆!
第78章 第17章
惊魂未定的李树和吕铭浩从水里走出来, 文菁菁已经拨打了交警电话并叫来了救护车。
等待期间,两辆失控的车子又朝河里下沉了许多,节目组乘坐的这辆车几乎整个儿陷进了河里的泥沙里,只露个尾灯在水面上浮着。
天气寒冷,李树和吕铭浩冻得浑身发抖。文菁菁和司机一人分了件外套给他俩,他俩还是冻得直哆嗦。后面那辆车的司机倒在血泊里,车门被卡死了, 他们试了几下,发现根本打不开,只好放弃救援。
救护车很快赶来, 救护人员训练素地将伤患解救出来,抬进救护车里,又给李树和吕铭浩一人一条毛毯,简单地处理了下他们的伤口。幸好两人受的都是轻伤, 搽点药就没什么大碍了。
交警过来察看现场,很快得出结论, 后面这辆车的刹车也有问题,这绝不是普通的交通事故。
“你们是说这是人为的?”文菁菁抱着肩,眉毛倒竖起来,“我们这个节目是得罪了一些人没错, 可也不至于把人往死路上整,究竟是谁这么无法无天?”
吕铭浩颤抖着嘴唇,脸色惨白:“是我爸。”
“别胡说!”李树拉了他一把,以防他在警察面前误导。
吕铭浩却是凄楚地笑起来, 声音低低的,像要哭:“是我爸,我爸要杀我。”
李树想起姚叔指使钱小三儿干的事,突然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事如果真是吕彦白做的,那李树实在是无法理解。
李树作为儿子,和李博之间也是闹惯了矛盾和冷战。李博离婚后这几年,李树没少跟他找茬,李博也是个讨人嫌的,生气的时候能把李树从小到大的错事一件件数落出来,扫尽了他的颜面。可父子俩再怎么闹,那也是关起门来的事,在外人面前,他们还是父慈子孝,享尽天伦的。谁要是敢说李树半句的不好,李博能抄家伙把人家房给砸了。李树还记得当年上学的时候,很难的数学考试他考了满分,而同年级的其他学霸级人物竟有好几个只在及格线上挣扎,为此他没少被人背后诬谄作弊。其中他同桌的男孩搬弄是非最狠,毕竟这厮平常成绩也是年级数一数二的,这次不幸考试当天感冒发烧,只考了69分。他心中不忿,逢人便说考场上李树如何躲过老师带小抄作弊,绘声绘色的,恍若自己亲见一般。李树二话不说把自己的卷子丢到同桌跟前,对他说,你要能照着我的卷子做出满分我拜你为师。同桌当场就愣住了,他又说,人跟人不一样,你屁股长在脑袋上不代表别人也是,你好好看看你犯的错误,简直是低级小儿科,我要是卷子做成你这样,我得找根面条上吊去,也就是你,自己不努力还觉得别人挡你的路,你也不撒尿看看自己长什么样,要模样没模样,要身材没身材,唯一好看点的就是脑细胞,就这还被无耻咬了个洞blabla。他硬逼着那同桌抄他卷子,同桌不干,被他骂到直掉眼泪,一怒之下告到老师那里,老师无奈地请了家长。李博一来,二话不说拍在老师的办公桌上,豪气万千道:“我儿子就是聪明,怎么着,不服还不许他证明自己了?”
这就是他爸,外人面前处处维护他,给足了他脸面,他实在很难想象,这世上竟会有吕彦白这样的父亲,光天化日找人杀自己的儿子。
站在他面前的吕铭浩仰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吸了吸鼻子,眼睛渐渐s-hi润起来。
李树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医学都能证明像素花的存在,世界上为什么就不能有像吕彦白这样无情的父亲呢。只是这样想来,吕铭浩未免太可怜了些。
吕铭浩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头揉了揉眼睛,尔后惨淡地笑了一下。